第46章 蒙在鼓里
芙清宫的凉亭建在水边。
沈徵与伴读薛珩来到时, 高啓泰与东宫其馀的幕僚已经就座。几人在讨论近来朝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陛下想把蔡东辰调回京。
朝中皆知,蔡东辰与尚书钟止善政见不合。
蔡东辰在两年前主张改税,朝中反对的声音过大,蔡东辰遭钟止善门生弹劾, 左迁离京。可高澹最近言语间, 有想把蔡东辰调回来的意思。
“当然不能把蔡东辰调回来,此人在朝时, 对东宫多有不满, 弹劾过殿下耽于酣宴,月夜率一众宫女骑马游乐, 此事你忘了吗?”
东宫詹事府丞一口否决。
“陛下已有此心,东宫此时跳出来反对, 未免有失圣心。巫海峰一事, 正是陛下对东宫态度回缓的证明,何必这时候去触怒陛下?”
左春坊左中允与他各执一词。
高啓泰给两人吵得头痛, 正好看见薛珩与沈徵来到,擡手止住,“薛珩来引见。”
薛珩拱手, 向东宫幕僚介绍沈徵,没有明说但众人默契一致,看向沈徵的眼神熟稔了几分。
“沈道麟,你说说, 这事怎么看?”
高啓泰不耐烦,眸光投向了芙清宫某一处不起眼的殿院,不知在想着什么。
沈徵开口欲言, 有宫人从不远处匆匆跑来,脸色吓得煞白, 连滚带爬入了凉亭,才惊觉亭内幕僚众多,不是私密说话的地方。
“太子殿丶殿下……奴婢有事要报。”
宫人得到应允,来到高啓泰耳边说了几句。
高啓泰脸色一变,目光顿时望向了浮桥后的高台,怒不可遏:“越衡呢?怎么看不住人!”
宫人低声解释了什么。
高啓泰脸色沉凝,往高台处去,“帘子!”
守候在凉亭的宫人得到他指示,将凉亭四面垂帘降下,遮挡了一众幕僚的视线。
沈徵自宫人来禀报时,就关注着高啓泰。
他顺着高啓泰的视线,望向高台,瞳孔骤然一缩,如琼楼玉宇的危楼之上,有女子粉白裙摆与及腰乌发,堪堪贴在雕花朱栏外,随风飞扬。
东宫侍卫攀援在一侧,既想靠近,又不敢。
沈徵看不清楚那女子眉眼,但看身形纤细,乌发如云,半个身子悬在朱栏外,将要坠下来。
他的视线被急急降下的垂帘遮挡。
看不清后续,但看亭内几人,或安静饮茶,或无言对视,似乎都比他更知情,尤其是薛珩。
薛珩眸光里有警告意味,叫他勿再探听。
高啓泰一路跑到高楼下。
江汀鹭挂在朱栏外的身影,叫他肝胆欲裂。
等跑过上百级石阶,他喉头冒出一阵腥气,一身热汗狼狈不堪,不由怒极反笑,想他自被立为太子,执掌东宫以来,何时这么仓惶过?
“汀鹭,乖,下来。”他朝江汀鹭伸手。
江汀鹭垂眸,也看向水边那亭台,“殿下说过,士兵守城从墙头摔下会死,此处高台,只比皇都城墙矮一点。我摔下去是不是也会死?”
“你不会摔下去,你也不会死。”
“殿下让人撤开,否则我现在就下去。”
“汀鹭,你若死了,他们都得陪葬。你忍心吗?你连伺候不好你的宫女都不忍心责罚。”
高啓泰攥着朱栏的手骨节发白,馀光看见了攀援在另一侧的侍卫在二人说话间徐徐靠近。
只差一点,就能把江汀鹭捞回去。
“我从前就是太不忍心了。”
江汀鹭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无波无澜,似死水深潭。
她慢慢松开握住朱栏的手,就这么背对着虚空,身影伶仃纤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下。
她的声音也缥缈:“让侍卫走开。”
高啓泰咬牙切齿:“都撤开。”
高台转眼只剩下他与江汀鹭。
他背上热汗变得冰凉,粘着最底层的绸衣,紧紧盯着江汀鹭,“你要什么?孤都答应。”
“放我自由。”
“除了这点,江汀鹭,你的命是我给的。”
“可我宁愿死在流放路上。”
高啓泰沉默了良久:“你要什么?”
她从前心如死灰,而今从地宫到芙清宫偏殿,总有什么想要的,才以性命做威胁的筹码。
“我要出宫,每个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