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看漏眼的时候,不如自己守株待兔在西市里开上一家画坊。
盘账立契,签约交接,忙忙碌碌大半天过去。
姜玥回到安康路府邸,习惯性地往另一侧的小绣楼看,檐角下一盏灯笼没有亮起。她回到寝屋里间,松开了领口的玉纽扣,罗裙褪下,只着单薄交领中衣。
银杏接过她换下的罗裙,眼神若有似无地往她颈脖上看,又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偷偷转开了眼。
姜玥拿过梳妆台的铜镜看,轻轻蹙眉,一日过去,淡红痕迹不但没散,颜色还变得更深了些。
戌时过半,绣楼仍旧没有亮灯。
但洗浪来了,还带着一封信。
“郡主,郎君散值回府一趟,取了书稿就上了六殿下派来的马车。去前留下这份书信,让我亲手转交给你。”
信封里薄薄一页纸。
姜玥拈在手里,“你等下要随他去燕王府吗?”
洗浪点头:“郎君嘱咐我,收拾随身物件二三赶去。”
居德坊在西墙根,燕王府在东,两边距离隔得远。
姜玥让银杏去送客,借着花园里挂的风灯,抖开信纸。沈徵写得简洁,连开头称谓与落款都没有,只写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太子高啓泰为砥志研思,专心修学,遣散了一大批从民间搜罗而来的歌姬舞伎。
此事乍看之下合情合理,若联系第二件事,太子侍读薛珩被罚禁足府内,思过两个月一事来看,不难看出蹊跷。
昨日马场的事情恐怕还是让教导高啓泰的辅臣知道了,让高啓泰自行清退歌姬舞伎,不过是面子上好看些。
至于第三件事,是《大暐郡县志》初稿修编完毕。
六殿下想赶在太后诞辰前终校,呈给陛下与太后祝贺。沈徵白日上值,夜里与几位一同编修的着作郎丶校书郎丶燕王府功曹去赶最后的校对。
姜玥放下心来,专心忙画坊经营的事情,只每日归家,还是习惯成自然地看看那幢竹木搭建的小绣楼。
皇都最炎热的几日过去。
这日惠风和畅,晴空万里,秋山马场前所未有地热闹。
柔软如曼的绿草坪上,立起两侧高台,绕出一圈广阔的场地,前后还拉起彩旗猎猎的帐篷。
各国使臣来贺寿,除了送珍奇宝物,还有不少带了宝马良驹。皇帝高澹少时也爱游猎,着鸿胪寺按往年习俗在秋山马场办马球赛,与皇家宗室丶各国来使丶文武百官同乐。
观赛高台借着地势,可一览无遗看清整个赛场,上面多是朝臣与武将。皇家宗室与官员女眷被安置在帐篷里,按着各自品级与家中郎君职位高低,分配到的帐篷也不同。
“原本给郡主预备的帐篷与嘉宁公主挨近,但皇后娘娘说郡主要陪黛梦公主,所以您的营帐也在外国使团这边。”
小黄门一路引着她与银杏往另一边走。
外国使团没有像本朝那样讲究男女大防。
姜玥来到这边,满耳异国腔调,入目皆是深眉高目,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黛梦帐篷里只有她的扈从与女侍。
各国使臣太多,鸿胪寺派的通译人手不够,最先紧着陛下皇后那边,其次是重要的国家,分到这边的少之又少。
几人一番比手画脚,姜玥才懂。
活泼爱热闹的异国公主按捺不住,趁着马球赛未开始,撺掇了邻国皇子,一起下去跑马。
姜玥闷坐了一会儿,“银杏,你陪我去寻嘉宁公主吧,她与谢珲的婚礼就在这几日,也不知准备得怎么样。”
银杏从一靠近这片就成了惊弓之鸟,连忙答应她。
行至半途,一个异国侍女来到她与银杏面前。
姜玥避让往右,那侍女也往右,她往左,侍女再跟上。
“姑娘这是何意?”姜玥语言不通,一筹莫展。
侍女叽里咕噜讲了一句话,没等到姜玥反应,伸手直接拉住她衣袖,要把她往一个帐篷里扯,吓得银杏低呼起来,死死攥住姜玥的另一只手。
“她说,她家主人请你到帐内一叙。”
有柔和声线解释,那声线沉而不实,乍一听男女不辨。
姜玥扭头去看,见一身着群青色骑装的高挑男子,眉目生得深邃利落,但皮肤略白,表情有着与大多数异国来使不一样的平和宁静。他骑装上的五彩丝线盘绕成某种花纹,与姜玥在黛梦身上骑装看过的相似。
姜玥晃了晃自己两只手,异国侍女与银杏都松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