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流魂街的街道上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笼,比起静灵廷的繁华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宁静而朴素,寒冷的晚风吹得我直打喷嚏,我瑟缩着身子,努力咬牙坚持着脚下的每一步,希望能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抵达长老的住处。
“那个,请问你知道长老是谁吗?”我拉住一个衣着还算正式的路人的裤脚,祈求似的问他。
他一点儿也不想理睬我,被我拉扯了几下后更是破口大骂:”哪来的疯孩子,快滚快滚,长老大人没工夫管你们这些小鬼的破事。”
“啊--”
我被他甩开了手,往后跌去。小孩子就是这样,被大人欺负的时候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我不知道是自己凄惨的模样惹得他不开心还是其他的缘故,但我已然失去了继续打听的勇气。
“……怎么办……”
我走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小路上,将手蜷在胸前取暖。
“好饿……”
虽然没什么灵力,但在静灵廷住过这么久,吃了不少名贵的药材,我已经习惯了每日和白姐姐他们一起进食,今天一整天我都没吃东西,空腹感叫我难受得哼哼出声。我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这种被抛弃的感觉实在是太糟了。
不行……必须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光线太差,我一不留神被脚边的石头绊倒,吃痛地爬起身来,正好看到了远处的一间门窗破败的小屋。看样子没有人住在那里。我一瘸一拐地靠近了那间小屋,结构尚在,里面还有张废弃的草席,大概还能用来稍微驱散身体上的寒气,所以我毅然决然地钻了进去,打算想暖暖身子。
“呼……”
睡梦中,我见到了十分恐怖的景象,可一醒来便忘得一干二净,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就这样过了一阵子。
润林安的夏天,雨水来得总是很早。
入夏之后,贫民窟里又死了一个人。我抬头看着大家用篷布包裹着他的身体,把他埋在一片树林的泥土下面。我不懂这一行为代表的含义。我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什么是离别。唯一被大脑牢牢记住的,只有自己处于穷苦之中这一事实而已。
穷苦本身没有任何浪漫可言,我也不会粉饰它。下雨的时候我不得不找各种各样的东西接水,篷檐下的漏水,五分钟接一大桶水,对了,还要修好篷布……
我模糊地想起了被埋葬的那个人身上裹着的篷布,那是完全防水的东西。
我在雨中用瓦片挖开埋篷布的泥土,土质很蓬松,但我挖不动,因为我挖的时候觉得自己正在掘一个生命的身体,掘他的肌肤……头发,里衣,裤腿全湿透了,我还是掘不动,我忍不住哭起来,我想这个世界都在阻止我。
不愿再这样苟延残喘。我没有多余的力气,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命,但要让我静静地死在这里,和一具尸体一起饿死,我不愿意。
挣扎着走到外面的街道上,我想,或许会被冷漠的住民赶回来。每个地方都有贫民窟,润林安也不能例外,而且同样地,贫民窟里住着的人都被禁止踏进繁华的街区。我的绝望永远被囚禁在有限的空间里,如同我这个人的存在本身一样,被囚禁在漫长的呼吸里,多忍受一秒都是罪恶。路人用看野狗的目光瞥着我,嫌弃,不屑,恶心,唯独没有怜悯。但是现在还没有人动手把我赶出去。我停在一家酒肆前,闻到里面传来的香味,一下子惊呆了。我的腿就像被灌进了铅,再也没有办法往前走。
噗通,我感觉自己倒在门前的水坑里。
好温暖。
如果能这样不带任何痛苦地死去,我还会被像那个人一样,用篷布卷起来,埋进泥土里吗?
不知道,不想思考,就让我这样沉睡下去吧……
我觉得很痛苦。
尸魂界从来都不是传言中和平安逸的乐土,即使是在治安最好的润林安,也一样有最底层的穷人。他们只需要水就能生活,而他们的生活也仅限于活着而已。
但若那个人有了灵力,世上最不公平的一面便会如撕开一角一般暴露出来。
因为他会饥饿,甚至会死亡。
饱受诟病的区域等级制度,苟延残喘的生命,让人容易产生这就是弱肉强食的错觉。然而我觉得他们只是在低估互相掠夺的破坏力。
偷盗是……我那个年纪尚且不完全懂得世间生存守则的孩童所最不齿的事。
如今想来,直接的偷盗不过名义上难听点罢了。有什么人的利益不是靠欺凌弱者而得来的?为了维持自己的生命,残害其他物种可以被默认为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