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近乎出家人般的冷淡自持,而获得自家长辈一致推举,成为女校法学课程教师。蓝获对这份额外工作不期待,不厌烦,简单说,即是“无感”。
他并不会因为今天得到女校教课,便把事务所的工作排开。他从不费心备课。他通常掐准时间配置好案件,见预定见的委托人,处理好事务所案件该进行的程序后,才花十九分钟驱车前往同样位在帕帕维尔湖区的赫斯缇亚女校。
他一向掌控得很好,不曾迟到或早到,上课钟响停止的那一秒,他绝对是不移不动站定讲台,面对满座女学生直视的目光,开始单调的讲课。
今日亦然,不,今日非然。他迟到了,在路上碰到前所未有的怪事——运苹果的货车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滑退,于他车头前一公尺处煞住,货斗陡升,成千上万红的绿的紫的和金的苹果,咚隆咚隆砸滚引擎盖,漫至挡风玻璃,犹若洪水淹来。
蓝获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苹果,即使这座岛叫做苹果花屿,他们要吃苹果还得靠进口,遑论在公路上遭遇苹果海啸。所有的驾驶都呆了,堵塞在苹果乱滚的公路上,没人压辗这些果子往前驶,更甚,有人干脆下车挑拣,倚着车门率性啃咬起来。
蓝获也下了车,双脚踩地,盯着滚至鞋尖的苹果。他捡起一颗红的,走向肇事货车驾驶座边门。门开着,驾驶座上无人,副座同样无人。交通事件排解单位赶来后,还是没找到人。这怪事耽误了蓝获,待他抵达女校已是上课钟响完毕一刻钟。
看了看腕表,蓝获忽觉此举多余。综合大楼的门房早告知他迟到了多久,学生乖顺耐心地自习等他。他拉好袖口,收低抬起的手腕,双眼朝弯回的街道式走廊与空桥瞅望,脚下步伐依旧,不紧不慢,无声而内敛。
上课时间的走廊该是空无一人,蓝获正想着,拐过廊角阅览厅,一个奔跑的身影就朝他撞来。
“对不起!”穿着骑马装的女学生甩摆乱发,闪离他身前,歉然地回睇他一眼,急匆匆跑上连接走廊的空桥。
蓝获方才没瞧见她出现在哪层楼的走廊,可能是从电梯出来的,他顺着她移动的方向转头,只见她在这肃静的建筑里奔得一步比一步快,像逃生,或许也是上课迟到,长发飞晃得狂野,没扎没绑,这样上马术课可真危险。
摇摇头,蓝获掩敛双目,勾唇浅笑。他是来教法学的,马术与他无关,西装上残留的发香却是教他失了一会儿神,眼帘映出光点,他沉吟,伸手,长指自下领片挑出一个闪亮小东西。是耳环,宝石形状很怪异的耳环。审看许久,蓝获皱凝眉头,又失笑。真不知是哪班的学生,显然是个伪淑女。
握实掌心,蓝获暂收这只叛逆耳环,再瞥看腕表,他迈步行过空桥,进入位在对面穹顶走廊的教室。
“蓝老师,”一进教室,校方行政人员即来向他报告。“今天开始有个新学生,这是给您的点名单。”
蓝获接过活页夹,行政人员退出教室,他站上讲台,随手摆放活页夹,开始上课。他从不点名,台下有多少学生对他而言都一样,新的旧的无分别,她们装扮一式,发型制服全按校方规定,哪张脸配哪个名字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