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老天爷不忍,竟忽然下起了雨。
女人抬头,看着突如其来的大雨生生将前厅的大火给控制住了,而地上的男人却在雨中放声哭泣。
他紧紧地将尸体抱在怀里,双手死死地攥着不放,纵然哭泣却可以看得出,还在压抑克制着情绪。
她看了为之动容,却也迷惑不懂,究竟会自负到何种地步的男人,才会将情绪克制到如此境地,非得要逼到了边缘上,才肯正视承认这些人早已死去。
女人没有上去打扰,默默地站着,看着这场雨不断地将屋顶的火势压下去,直至熄灭为止。
而彼时,天已泛白。
许墨言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紧紧地抱着那具焦黑发臭的尸体,在地上坐了一整夜。
女人也在旁边陪了一整夜,两人浑身湿透,透露着相对无声。
他身上滴着水,冰冷至极,可却抵不上心底的半分冰寒。
他们逼着他承认自己是害死许家的罪人,逼她面对怀中的尸体,是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将他养育成人的母亲,而他非但没让她安享晚年,还轮到晚景凄惨的地步。
许墨言过不去自己心中的那一关,疯狂的亏欠感宛若暴风雪般将他狠狠淹没,快要窒息。
女人累极了,她摇摇欲坠的坐在地,虚弱道:“放手吧!”
许墨言却纹丝不动,她知道要他松手不容易,可这日头已经出来了,本来放了好些天的尸体就有些发臭,经过昨晚那场大雨,若是待会烈日一照,便是恶臭熏天的地步。
他是无所谓,但她无法接受这样的场景,天知道在这站了一夜已经花费了这辈子的勇气。
女人面色苍白地说:“许墨言,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男人没有反应,她自顾自地说:“我原是管家之女,爹爹是七品官员,虽然官职不大,但也是在庇护下成长的千金之躯,可有一日,朝廷将我家府邸给封了,说爹爹结党营私,要判满门抄斩,全府上下的人都被关进了狱中,我以为我们一家子就这样没落了,突然来了一道圣旨。这道圣旨与我而言,就是一道希望,我本以为自己这张脸,可以有足够的胜算,后来我发现,我根本毫无胜算!”
说到这,女人红了眼:“因为,不管是阿玲还是我,都未曾进入你的心,你的心……另有她人!”
许墨言终于有了反应,但却不大,张了张嘴发出嘶哑的声音:“你走吧,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因我救不了你,我的心……给不了你。”
从她的话里,他也确实察觉到了,自己的心原来并未曾真的被阿玲填满,甚至可以说阿玲这个人,从女人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显明了并不是那么重要。
是他执着的不肯放下不肯松开而已。
许墨言吃力地站了起来,望着满院的残败尸首,腐臭的气味逐渐扩散开来,终于愿意正视许家走向灭亡皆是因他而起。
他走到旁边的花丛里,倏地跪了下去,奋力地用双手去刨土,目光悲戚地看着一抔一抔的土从他的双手流落,直至眼前出现一个长形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