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芬妮说得没错,要面对性格严厉的齐夫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两天後,当程水莲在病房里一面削水果,一面和齐奶奶说笑时,齐夫人忽然出现了。
穿著高雅套装的身影一进病房,立刻卷动一室气流,暗涡不断。
「妈,好多了吧?」齐夫人首先走向病床,倾身给了齐奶奶一个西洋式的亲吻。
「我没事。」齐奶奶淡声应道,「家俊呢?」
「他在欧洲开会,一时赶不回来。」齐夫人解释,「我也刚从新加坡飞回来,一下飞机就马上赶来这里。」
「是吗?那真是辛苦你了。」齐奶奶唇角轻扬,半微笑半嘲弄地,「其实又何必这么麻烦呢?老骨头嘛,出点状况难免的,没什么大不了。」
聪明的齐夫人自然听出老人家言语间的讽刺,微笑堆上脸,语气也放柔,「可家俊很担心您呢。他一听说妈住院了,马上Call我回来照顾您呢。」
「那倒不必了。小京替我请了一个特别护士,而且他跟水莲放学後都会过来看我。」
「水莲?」齐夫人转过头,精锐的眸光仔细打量站在一旁的程水莲,然後嘴一撇,扯出一抹讽意十足的笑。「你就是小京的……女朋友?」
女朋友,不是未婚妻。齐夫人严苛的眼神清楚暗示了这一点。
她不承认她。
这是当然喽。程水莲在心底苫笑,一向注重门当户对的齐夫人,怎么可能喜欢她这个来历平凡的女孩?何况她外公从前还是齐家的管家,在齐夫人眼底,只能算是下人……
「伯母好。」
「长得还不错嘛。」
「还不错」,但还够不上「美丽」,不知道齐京喜欢她哪一点?
想透齐夫人话中意味,程水莲淡淡一笑,「谢谢伯母夸奖。」
齐夫人秀眉—扬,彷佛为她镇静的应对感到讶异。
「小京呢?」
「他下楼买东西,等会儿应该就上来了。」
「是吗?」齐夫人颔首,目光一转,不再理她,「妈,过两天是您七十大寿了,家俊跟我想办个寿宴,您觉得怎样?」
「不用麻烦了。我都年纪一大把了,还办什么寿宴?不是折腾人吗?」
「妈,您怎么这么说嘛。咱们家好久没办场热闹的宴会了,很多朋友也都说很久不见您,想看看您呢。」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一把老骨头罢了。」齐奶奶—脸不以为然。
「妈还记得周家吧?他们在这附近投资了一问五星级温泉饭店,我想我们正好可以在那里办一场宴会,也算帮他们带点喜气。」
「随便你们吧。」齐奶奶不耐地挥挥手,「反正要拉关系、做人情嘛,拿我生日当藉口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听闻老人家厌倦的讽刺,齐夫人眼眸掠过不悦辉芒,唇角却牵起妩媚浅笑。
「那就这么决定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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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会场布置得十分豪华,尤其是宴客厅中央一座设计高达三尺的玻璃锥,切割剔透的晶面在场内灯光掩映下,折射出璀璨梦幻的光芒。
据说这是日本某位大师生前的遗作,饭店上人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与其遗族一再交涉才购得。
怪不得要如此得意洋洋地摆在宴客厅正中央了,甚至为了表现玻璃锥的特色,不惜斥下钜资在室内挑莴一道斜斜的天井。
视线掠过玻璃锥,程水莲望向角落平台上的一架白色演奏琴。
这台蓓森朵夫名琴据说也是该公司近年限量生产的精品,一般人就算有钱也买不到。
果真手笔不凡啊!
齐夫人之所以坚持她也来参加寿宴,大概就是想让她认清自己与齐京天差地远的社会地位吧。
程水莲轻声叹息,唇角刚勾起自嘲弧度,李芬妮尖锐的嗓音便在耳畔拂过——
「你觉得怎样?这里很不错吧?」
「是很不错。」程水莲旋过身,淡淡应道。
「你一定没见识过这么热闹的场面吧?会紧张吧?」
「嗯,有点。」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即便好几年後,她穿金戴银、顶著齐家少夫人的身分,出席类似的公众场合时仍觉得不自在。何况现在?
现在的她什么也不是,只是齐京的学校同学,一个平凡的乡下女孩。
丑小鸭落入美丽高傲的天鹅群中,不紧张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