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环彬眼见四下无人,防备一解,遂疲惫不堪地拖着身子往前走,面对着春雷,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小……少爷……」春雷跟在玉环彬的后头,踟蹰地欲言又止。
玉环彬径自走在前头,步伐越走越快,像是逃避魑魅般的疾步如飞,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走至人迹稀少之地,她脚下一蹬,旋身弹起,踏着树梢,步步轻盈,飞越重重的树丛,来到一道破旧门前。
「小姐!」在后头急起直追的春雷倏地落在她面前。
「春雷,你还记得这里吗?」玉环彬沉默半晌,侧过脸,双眸泛着潋滟的光泽。
春雷闻言抬头一望,在这道破损严重的门板上头,挂着一块横匾,依稀可见上头写着「玉茶庄」的字样。
先前他一路追赶着玉环彬的脚步,并没有很仔细地环顾四周的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玉环彬是在找回家的路。「春雷当然还记得。」
这一扇门,应该是新颖、光鲜亮丽的,不该是如此的破旧、颓圮;这一扇门是当年玉老爷牵着他的手走进玉家、走进玉环彬生命的重要关卡。
可现在……这里还剩下什么?
玉环彬的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伸手推开门,门板咿呀一声即整面倒下,整个木桩早已教白蚁蚀穿了。
阔别五年的家,依旧像个家,却不再是个家!
玉环彬压下满心哀戚,迈开步伐走进前院,看着原本参天的桐树更加刚强挺拔;在人们遭逢巨变时,它依然屹立不动,仿佛岁月再恁地流逝皆与它无关,它只是站在这里,笑看红尘!
看着在风中摇曳生姿的野草,沙沙的声响仿若一种哭号,无泪的呻吟像在悲叹着世间炎凉不由人。
狂风一掠,骤然成响,像是一道诡异的啜泣声,哀号着天下嬗递和江山易位,替她悲鸣着玉家的乖舛命运,这般的凄怆哀怨。
缓步走向另一头的人造泉流,这是她爹亲最喜爱驻足的地方,他最爱牵着她的手告诉她,何谓创业之君则国兴,英明之君则国盛。
然而,这些都是屁话,一堆自欺欺人的谎言!
「小姐……」春雷看着玉环彬穿过庭院,走过厅堂,朝着那一天和玉老爷最后相见的柴房走去。
焦黑的炭木垮成一堆,再也找不到原本柴房的面貌,心一酸,玉环彬情难自抑地掩面流泪。
眼睛所及,皆是炭土,爹亲呢?爹亲的尸首呢?
只是单纯地任由眼中逸出咸涩的泪水,而那份隐含心中的悲楚已然让庭院中的草木替代,她只是流着泪……
「小姐……我们走吧!」春雷壮硕的身躯支撑着玉环彬陡地软弱的身子,搀扶着她的手,企图带她远离这里。
玉环彬稍稍甩开他的手,旋身,水漾的美目大睁地直瞧着他。「春雷,你还记得五年前的那一天,你是如何答应我爹亲吗?」
顿了下,她继续说:「你说你会保护我、疼惜我,一辈子照顾我!而今,你到底做了什么?」是怨怼,也是心灰意冷。
「小姐……」春雷双眉一拢,有苦难言。
「五年前,玉家的灭门惨案,我答应了爹亲,绝对不想报仇之事,绝对不再回南京。我带着妹妹们往江南走,让自己委身烟花之地,这些苦,我吞了;然而,你却这样待我!」她该是个明是非、识黑白的人,却为了春雷,让自己沦为地狱的修罗鬼神!
她轻蔑自己、唾弃自己,却舍不得谩骂自己;只因她是爱得过火。
玉环彬一双美目怒瞪着春雷,见他不发一语,心中更是哀凄不己,「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春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显露出无比凄楚的无奈神情。
像是大梦初醒,玉环彬踉跄后退,泪水无法止住地狂泻。「你走吧,我想和爹亲说几句话。」
春雷无语,轻轻地离开,让她清静自处。
玉环彬面向着早已颓圮焦黑的炭堆前,陡地跪地。「爹,你瞧不起女儿吧!环彬无能,环彬不才,无法自律,伤了他人。」
狂风掠过,只有风声呼啸。
「环彬没有为父报仇,反而让自己掉入儿女情长之中,教嫉妒情潮蒙蔽了心,环彬伤了那个软弱女子,教凶手逍遥法外。
玉家血案,无人替咱们玉家讨个公道,环彬为何要替他人讨公道?环彬不服,千万个不服!然而,再如何不服,仍然无法洗刷留在女儿心中的愧意。」
玉环彬的双手紧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