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旋转着,沂雩很快明白过来,不是世界在旋转,而是自己的意识迅速飘荡。她睁开眼时,意识已经从幽暗中回到现实,时间仿佛只过了一瞬。
她已经抬着手,刀欲落。
沂雩微微咬牙,将藏在牙末的药囊咬破。
极少人知道她还有这样的习惯,每次战斗之前会将药囊抵在嘴中。但她从未用过。
渐长的兴奋带来丝丝臆想出的力量,她用尽全力与蛛丝对抗着,因为与丝线间剧烈的挣扎,柔韧的线也化作锋利的武器,将她的手腕割破。
丝线的切割将黑衣裳磨断,流露出的不是少女白皙的肌肤,而是淋漓的血。沂雩清美干净的脸也在挣扎中割破了,道道血痕纵横交错,仿佛调皮的孩子用殷红的染料将那上天赐予的完美画作凌乱涂抹。
然而这样的挣扎也没能阻止丝线的牵扯,反射着夕阳的刀锋依旧缓慢地下落,朝着墨陈的脖颈。
墨陈看着沂雩的挣扎,心里泛起深深的无力与愧疚。
他勉强扯出笑容,看着沂雩遍布血痕的脸,心亦是宛如刀绞。
“小鱼,没关系的。”
怎么会没关系呢?
没关系,已经坚持到最后了。
执念是心中的猛兽,它缠绕着早已生锈破损的枷锁,静静匍匐,总是装出温顺的样子,但仅仅是心潮涌动的刹那,锁链尽断,猛兽出笼,与此同时,一只秋雁盘旋过空,不合时宜地发出长啼。
嘴中的药囊里藏的是高浓度的特制兴奋剂,入口即化。随着药效的发挥,她的理智逐渐迷离,狂乱的血慢慢逼近那个虚无的阈值。
墨陈抬着头,失神地望着眼前之人。
少年眼睁睁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少女褪去了病感于稚气,眼眸中燃烧起神圣的火焰,他惊慑于这种圣洁威严之美的同时,似也勾起了某些古老的记忆,那段记忆里,悠久的风将广袤的大地吹得肥沃,本该矮小的灌木丛也高若巨楼,龙类展开双翼在天空翱翔,像是自由的鸟儿,龙吟声是它们为天空高唱的赞歌。
少女体内某种混杂的血在疯狂中沸腾,一切回到了那一天,墨陈见过的那一面。暗红的血从眼眸中翻腾涌动,溢满了整个瞳框,细密的黑色毛细血管从白皙的肌肤表面浮现凸显。
最狂暴的力量在此刻彻底解放出来,似是深牢囚困千年的皇从虚无归来,要夺回世界的王座。
纯粹的黑色,从某一个原点处绽放,它要吞噬所有的光,从少女遍布黑血的肤上开始蔓延,染了那本就深黑的衣裳,攀附上淡白的丝。
于是天暗了,因为仅仅是半个呼吸间,漫天的丝化作纯黑,将夕阳撒下的天光遮蔽,只剩丝缕深橙色的微光经历千万黑线的险阻之后抵达地面。但迎接它们的不是大地的怀抱,而是纯黑的地面。哪怕深厚的大地也没能逃脱这深黑的侵染。
如癫似狂的少女目光如电,长发在肩后狂乱地飞舞,那漫天的丝便尽数听从了她的命令,跟随着飞舞的发疯狂摆动。
大地哀嚎着,被侵染的土地仿佛液体,失去了它的坚实,柔顺地萦绕在少女身边,随着她心绪的变动转化成各种形状,最后压抑不住渐长的血性,一次性凝聚了所有的液体,融在一起,化作滔天的浪潮,朝着面目可憎的人形之妖撞去。
蜘蛛妖说得没错,沂雩走的是‘极端’,这样的极端虽然强,但是离开了原本的领土,就失去了那称霸一方的力量。
不过她有两个极端,就像兼具了深海之中肆意遨游的鱼龙与高天之上称霸的鹰。
此刻,鱼龙褪去了深海中畅游的躯壳,展开乌黑的翼冲上天穹,流露出隐藏的另一个极端。
随着浪潮涌去,沂雩身边的地面足足下沉了一米!
黑色的液体如同海啸般向蜘蛛妖扑来,哪怕被一点纯暗的物质碰到,他都可能要死!
蜘蛛妖神色迷茫地望着遮天蔽日的暗,心里明明恐惧,却被震撼得难以动弹半分。
时光仿佛回到了过去,在许多年之前的夕阳下,满地的秋叶无人去扫,年迈的老蜘蛛妖靠着老树,向着幼小的他们讲述着古老的故事,口耳相传着千万年前先祖曾经历过的惊惧。
在那样恐怖的权能下,先祖也像这般恐惧得无法动弹。
先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那恐怖的威势离去了,原来这种未知的存在从未注意过小小的蜘蛛妖,在完成自己的狩猎之后,祂便扬长而去了,就像忙碌的人类从未在意为他们的强大而匍匐的蚂蚁。
“人类,怎么可能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