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谁会凭阑意

子规声里雨如烟

不再理会枯·大书法家·神的作品，走上木桥，墨陈弯下腰观察池水。

池水浅浅的，可能本来没有这么浅，但是积的淤泥多了，现在只有半米左右。

池鱼欢快的游动着，大多是金色或黑色的鲤鱼，脊背划过湖面，便荡起细细的涟漪，墨陈忽然升起了一些想法，他想看看这些鱼是否是包着皮的鱼骨，他有预感这个问题与枯神直接相关。

但是捉一条也不容易，上次钓上来一条水凰的阴影还在呢，而且周围是枯神的居处，若是四处破坏也不好交代，他决定直接动手来捉。

但是看来与神做邻居的鱼也不是好糊弄的，墨陈不好下水，躲在木桥上袭击途径的鲤鱼，五六分钟才捉住一只笨些的。

刚捉上来，墨陈便知道不妙，仅仅是一捏，那鲤鱼便扁下去一块，仿佛气球一般。

这条鱼确实没有了血肉，但其中有一种力量维持着它的生机。

墨陈敢肯定，那就是枯神的权柄。

因为当墨陈的揉捏惊动了那运作的力量，这股力量便像是被侵犯了一般向墨陈涌来，鱼身上的权柄其实很淡，但浅薄的权柄中包含的却是一股庞大得无法言喻的意志。

墨陈两眼一翻，在木桥边昏了过去，差点滚进湖里。

……

枯神庙是一个完整的圆，东南西北各有一个门，墨陈自然是在东门的区域。

此时，朝神静静地靠坐在西门不远处一根庙宇的支柱后，轻闭双眸，气若游丝，如老僧入定，没有一点声响。

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外楼响起了吱吱呀呀的开门声，沉稳的脚步紧随其后。

不过是走了两步，脚步停了下来。

他叹息一声。

“别躲了，出来吧。”

这个声音，是年轻的雕刻店主。

朝神握剑的手微微抽动了一次，随后陷入死寂般的平静，仿佛门前石雕上的鸟雀，在枯神的居所前静坐了无数光阴。

哒哒哒……

另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小跑进了楼中，可以听得出脚步声的主人腿很短，而且很轻。

“我才没有躲呢！哥哥背着我偷偷溜到庙子里做什么？”

男子笑了笑。

“诶……哥哥不许摸我头！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别闹了，哥哥去庙里是……有大人的事情要做，你先回去，劈柴下米，等饭熟了，哥哥就回来。”说到最后，男人的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

“真的？”小姑娘语气满是犹疑。

“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妹妹？”

“不许撒谎，一定要回来哦。”

“放心吧。”男子的声音有些无奈。

“拉勾！骗人的是小狗。”

“好好好……”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小姑娘很是认真，好像害怕哥哥进了神庙里就回不来一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哥哥的声音里只有溺爱和笑意。

小姑娘走远了，男人转过身，走过木桥，推开了神庙紧锁的门，慢慢走进去，再把门关上。

长生之墓白日闭合，探墓的人不得觐见，但对他破例，或许……他就是墓主人吧。

朝神慢慢睁开垂合已久的眼睛，纤长的手指微微颤动，表现着她心里的不平静。

轻轻站起身，她打算回去看看墨陈。

……

墨陈脑海中只有混乱，精神幻觉彻底掩盖了他对现实的认知。

他的身后是以血为水的长河，河岸生长着血色的花，有森然白骨在血河中沉浮。

泥土是暗红色的，整个世界充斥着一股难掩的腥味与作呕的腐臭。

前方是一具具被刑架钉住的白骨。

幽怨狰狞的嘶吼贯穿了他的脑海。

在白骨遮挡的更远处，他看见了寓意生机的小树。

白骨并非尽是白骨，相反，他们的皮肉筋条并没有失去，只是从血肉之躯上扯出来，血淋淋的肌肉就这样裸露在空气中，生锈的铁钉钉在他们的身躯里，密密麻麻，刺入骨节、指缝，抵穿骨头，哪怕如此，挂在他们身躯上的血液依旧腐化了，它们变作了无数的长虫，扭动着，反倒往身体里钻，继续啃食为数不多的血肉。

声音是他们发出的，那一双双毫无生气的眼，皆埋藏着深不见底的怨毒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