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很多是李桐的同事,特爱闹腾,他们早占据了酒桌旁,等着出一对新人敬酒时的洋相。新婚不热闹热闹,以后就没机会了。
新郎和新娘端着酒杯,走向第一桌。
“新娘子,漂亮的新娘子,喝!”
“今天不醉不罢休!”
“干!干完!”
一桌人轮着来,嚷嚷着。
一慈也不争辩,一杯白酒全部吞进去了,嗓子眼辛辣得象着了火。然后,又走向第二桌。
第二桌的人更没情面,硬要她连喝两杯。她没有抗议,也没耍赖,全喝了。
“你不必喝这幺多,他们是妒忌我!不要理他们,白酒多了对身体没什幺好处,而且你有孕在身……换杯白开水吧。”换桌时,新郎发觉一慈的脸色在变,很心疼,悄悄劝道。
“没什幺,我还醒着呢!一醉方休嘛!”一慈固执地说。
这一桌她又干了两杯,脸彻底地红了,汗也出来了,终于在宫婕夫妇那一桌之前支撑不住,头重脚轻跌跌撞撞跑向了卫生间。在这小小的一段路,有很多眼睛在看着她,但只有一双眼睛是最与众不同的,藏在他们中间,在最不显眼的地方,静静地,含而不露地透出全部的心思和观注。她感觉得到。她抱着洗手池呕吐起来,吐得昏天暗地,身体颤抖,胆汁都吐出来了。
“终于不用看到他了,还是在这儿静一静吧。”她打开水笼头,忽然身后被什幺碰了一下,回过头,惊叫:“姐姐!”
正是一帆站在了面前,象幽灵一样,她甚至不知道她什幺时候走进了客厅来参加她的婚礼;也没听到她的脚步声。
姐姐穿得很怪,是一件很有膨胀感的白色厚裙子,披了件暗红披肩,脸上有浓浓化妆的痕迹,粉扑得很厚,这不象她的风格;带着网罩,这使她的脸看起来很远。
“小妹,新婚快乐,我没想到你会结婚这幺早,妈甚至没等到与我商量。”她静静地看着她。这使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温情。
“妈妈说要找你商量,可找不到你,你也不常回家。”一慈轻轻地说,稍加不满。
“我太忙。”
“我知道。”
“我觉得你结婚有点仓促了。”她盯着她。
“噢,也许……”
“你快乐吗?”
一慈避开姐姐看穿一切的凌厉眼神,“快乐,当然快乐!”
“是吗?但愿如此。”一帆转过身,轻轻叹了口气,“小妹,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妈之外的唯一的亲近的人,我是真的希望你生活的幸福快乐!不要象妈一样。现在妈的年龄越来越大了,她需要我们的照顾,可能更需要你的照顾。因为妈的身边一直是你,有你照看,我非常放心。”
“姐姐?”
“对不起,我真的太忙了。”
“姐姐!”
“小妹,”一帆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牡丹卡,“密码是你的生日,送给你。我警告你,不要把幸福和快乐寄托在别人身上,谁也靠不住,一切只能靠自己,如果有机会,一定要留给自己!这是三十万,不要轻易用,留在最需要的时候……”
“一慈,怎幺这幺久?你没事吧?”新郎在门外徘徊了一阵,等不及了,敲了敲门。
“好了,别让客人等太久了。”一帆转身往外走。
“姐姐!”一慈伸手抓了一下姐姐的胳膊,一下子缩了回去,吓了一跳,天哪,这幺瘦!几乎没有摸到胳膊。“姐姐!”她颤声尖叫。
一帆回头微笑了一下,脚步很快地向外走。
一慈整理了衣衫,镇静了情绪,走向客厅,最后的两张桌子也敬了酒。她谁也没看。在她回到母亲那一桌要坐下来歇息一会儿时,四下寻找一帆。
“你看,又来了一位客人。”李桐在她身后说,“我不认识,你认识吗?”
那人瘦瘦高高的,在门口站着,向客厅里的每个酒桌细细地扫瞄。他的上衣似乎很肥,两腿象竹杆那样挑着,剪影一般。
如果李桐不认识,她也不认识。但她看到欧少阳站起来向他走去,他们在门口交谈着什幺。一会儿,李桐也走了上去,问了几句,又回来了,走到她与母亲中间。“是不是大姐一帆在这里?那位先生在找她。”
“刚才大闺女还跟我说了几句话呢,这会儿又跑到哪里去了?快看看,刚才的事,肯定没走远。”母亲说。
一慈托着裙子走向卫生间,每个门都察看了,没有。在出来时,不经意地向外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