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眉眼凝重，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对沈书妤的回答不满，“阿父阿母如今年事已高，已然失去了让你不受宫廷牵制的能力”。

“如今你已长大，和哥哥都应独挡一面才是”，沈书妤垂眼，细细想来，她自从去了中宫后，就很少受过父亲的表扬，她是能理解父亲的良苦用意，可是自从他们二老退居山林，家里的大小事物大多靠她打理，她一直都可以独挡一面，难道不是吗？

沈辞自知有亏，明白她心中一直以来的不满和疑惑，所以不敢直视她纯粹的眼睛，解释道：“之前父亲让你远离朝堂之人，是因你年纪尚小、未经世事，容易被人蒙了心智，如今你已心智成熟，为父也可放任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沈书妤听到这里面色缓和，眼眶却有些湿润，仿佛是从小到大默默忍受的委屈，都在此刻倾泻出来，沉默片刻，沉稳道：“父亲以为，女儿该如何决择”。

沈辞眉头微皱，他不知晓她是真的对男女之事迟钝，还是她以为天底下一切感情和事物都可以为家族所利用，若是后者当真是他沈辞的罪过了，“为父不知谁才是你的良人，可为父认为，一个人的善与恶都是可以共存的，无论何时谨慎为上策”。

吱呀一声，殿堂的门被人从外面向里推开，打破了殿堂内的沉寂，“夫君你这是要干嘛呀？阿妤才刚刚回来，身上的伤都未痊愈，怎可让她久跪”。

沈书妤回头见母亲端着一盘子的点心和水果，急忙起身帮忙端着，从容道：“阿娘，我身上的都是小伤，而且都好了”，韩芷容瞪了女儿一眼，坚决道：“这身体上的伤好了，可定然还有内伤，心里的伤也还未痊愈吧！”。

坐在堂上的沈辞见到眼前这一幕，胸口不由得一闷，仿佛堆积了一口瘀血 ，女儿自小在父母的关爱中长大，尤其是容儿向来对阿妤无微不至，若是以后嫁为人妻，担负了他人的命运，他和妻子又怎么舍得，沈辞锤了锤胸口，若无其事的说道：“过一阵子，我和你娘亲就该回景德镇了，这偌大的沈府就再次交给你和阿衡了，当然，你舅舅也会在朝堂上照拂你们一二”。

沈书妤捏紧手中的盘子，眼睛睁睁的转头看向父亲，此刻，她好似真正明白了他和娘亲一直远离京城的原因，在她眼里，父亲从来都是她和哥哥坚强的后盾，即使他如今疾病缠身，她也不觉得他会拖累自己，因为她们本就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

“爹爹，当真要回景德？”

“是的，为父心意已决”

“既然如此，女儿也无话可说”

韩芷容面色翘楚，容貌也不比当年，端庄的束着手站在一旁，听着父女俩违心的话，她却说不出一个字，昔日沈家风头过盛，皇上早已假借他人之手，多次打压过沈家，如今她和夫君请命归乡，皇上才对沈、韩两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夫君是老了，对儿女也不像几年前那般有耐心，变着法子的教导，他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画面，如今也只有她记得了，如今沈辞疾病缠身，更像是一匹迟暮的千里马。

次日一早，宫里就来人了，驻足在沈家门院里，直至沈家上下都整齐的来到了庭院里，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不论官位大小、职位请重，总是要给公公几分面子的，听到是宫里来传话的，沈辞面色凝重，率先上前鞠躬行礼，韩芷容和沈书妤站在沈辞身后一臂的位置，与沈家上上下下的丫鬟小司一同双手交叉至胸前鞠躬行礼。

“传皇上口谕，念沈家小女沈书妤天资聪颖、举止端庄，今又修得一手医术，实属上天眷顾，特命沈小姐随三殿下一同出行禹州赈灾，望二位不负龙恩”

“书妤遵旨，谢主隆恩”

“沈辞，谢过公公”

“荆州韩氏韩芷容谢过公公”

“将军和夫人，莫要折煞老奴了，二位乃是我大靖的功臣，怎可随意向老奴鞠躬行礼”

李公公眉眼含笑，看向沈氏夫妇二人，想起了他作为堂下之人被鞭笞辱骂时，将军挺身而出告诫众人“职位不分贵贱、如今相聚一堂，是为了大靖能够千秋万载”，往日的心酸数不胜数，如今他感慨万千，总算是好人有好报，至少此时，沈家与这天下万姓相比，亦算美满和乐，送走了李公公后，沈家上下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秋末的风夹杂着夏日临来的燥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池面微波荡漾。

“小姐，三殿下的马车已到门外了”

沈书妤听了喜鹊的话，依旧自顾自的喂着池子里的鱼，仿佛是不满来人如此之快。

喜鹊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