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

除了街上高高悬挂的各式宫灯之外，整座城竟无任何光源。

灯火以外，一片黑暗。

人头灯紧盯着我们走进城里，才移开了目光。头顶那阵灯光挪开之后，我才稍微看清了隐藏在黑暗中的魑魅魍魉。

千奇百怪，百鬼夜行。

我头皮发麻，强忍住那股子寒意，自顾自地沿着街道往下走。

“你还真的没骗我呢。”

“啊？”纳臼居然立刻反应过来，“我不会说谎的，我原来可是皇宫里的哦。嗯嗯，他们吃的菜里的蒜头都是我捣的！有身份的妖是不会做那种不体面的事情的！”

“……这很自豪吗？”

“当然了！妖王大人……可是很厉害的。他统一了妖界，甚至还带领我们打了回……呃……”

纳臼很有眼色地住口。

“哼！最后不还是被赶回来了。”

趴在我肩上的青蛙眼珠一转：“啊！这个灯谜我会！”

它舌头一弹，就把悬挂在灯下的纸条卷了回来。

那个人头灯几乎是贴着它的舌头追过来，脸上的表情仿佛只要我们答错谜底就会被吞吃入腹。

哦它好像没有腹。

借着它双眼射出的刺目白光我念出了谜面：“四通八达，打一字。”

小青蛙兴奋地蹦蹦跳跳：“谜底就是井！”

人头灯听到了正确的谜底，便自顾自地飘走了。

因我们的到来而凝滞的气氛陡然一变，昏暗的街道恢复了闹闹嚷嚷的。

一只穿着灰扑扑麻衣的鼠妖揪住了一只人头灯。

它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摇头摇脑地说出了谜底：“天崩地裂。”

谁想人头灯的眼睛突然变红，“嗷”地一声扑了上去。鼠妖捂着尾巴落荒而逃，而这个暴躁的人头灯追了他一整条街。

仔细一听，那些闹嚷嚷的声音，大部分就是被人头灯追着打的惨叫。

我也随手挑了几个简单的灯谜一一作答，纳臼一不小心答错了，也被人头灯紧追不舍。

说真的我有点好奇，被追上会被咬吗？

等纳臼一脸疲惫地回来，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了道路的尽头。

这里的灯和别的地方的不太一样，她大概是我今晚见过最美的一只人头灯。

温柔恬静的女人安静地闭上眼睛，樱唇中叼着写有谜面的纸条。我看着她入了迷。

“是城主特别设置的头彩呢。”

“解不出来啊，解不出来……”

窸窸窣窣，吱吱呀呀。围绕在美人头下的小妖怪压低了声音议论纷纷，似乎担心惊扰了她的安眠。

纳臼蠢蠢欲动了，但他又不愿意当那只被枪打的出头鸟，便来怂恿我。

“大人，您作为……要不要……试试？”

我凑近看了眼，上面的字迹也和其他的灯谜不同，笔迹纤细秀气，但我第一眼瞧去，竟有些胆战心惊。

——三春去日已无多。

并不是多难的灯谜，简单地看字面意思就能够得出谜底。可是这个谜底放在当下……不是个好兆头。

但是猜中了有头奖，头奖耶！

纳臼不愧是在皇宫里捣蒜的青蛙，他看出了我的纠结，舌头一弹，就将那张纸条吸了过来。

灯谜既揭，美人转醒。

她静静地看着我，莹莹的白光如月皎洁。

在众妖诧异的议论中，纳臼向我呈上谜题。

“呱！大人请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美人所注视着，我一下紧张了起来，说出了思考出的谜底。

“是、是人！”

这个字眼让众妖纷纷交头接耳。

“人？”

“人是什么？”

“竟然会是人？”

……

那美女头朝我轻一点头，便悠然升空，离开了诡异的街道。

立刻便有穿着红色宫装的狐妖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又是祝贺又是擦脸，三尾狐妖殷勤地端来一杯清酒，请我一饮。

“她猜对了？！”

“她可以拿到城主大人的奖品了！”

“好嫉妒，好嫉妒啊……”幽怨哀愁的女声低低地哭诉，陡然尖叫起来，“她竟然能跟城主大人春风一度！”

我当场就把那杯酒喷了出去。

“春……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