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安不过是让膝盖稍稍活动一下,一位年纪略长的宫女便轻声喝道:“跪着!皇上吩咐你起身,你才能起!”
那殿外的宫女,不知进出通报多少次;直到中郎将再次进殿,向女帝耳语一阵,女帝望了望淳安,才让她起来。
“好了……城阳县君是吧?给她松绑吧!看着也是被娇养大的,这辈子怕是没跪过这么久。赐座!”女帝的目光,终于从棋盘挪到淳安身上;淳安再度行了礼。
“你说你来进献‘鲛人泪’;你这鲛人泪……哪儿来的?”女帝似笑非笑。
“回陛下,妾身的鲛人泪,自南海国而来。”淳安编了个“小时候掉海里被鲛人救起赠她眼泪”的故事。
“哼,这么说的人,你是第二十八个,刚好能跟他们凑‘二十八星宿’——不过得是死了之后。”女帝侧着身子看淳安,不怒自威。
“你这鲛人泪若是真的便罢;若是假的,不仅你,你全家都要被株连。闯宫门本就是死罪,你又策马踏死了一名羽林军。城阳县君,你好自为之啊!
“朕最后问你一遍:你这鲛人泪,是哪来的?”
淳安不卑不亢,重复道:“回皇帝陛下,妾身的鲛人泪,自南海国而来……”
女帝听了,不再为难她,只叹了一口气,让淳安把她的“鲛人泪”呈上来。
之前从系统手上拿到“鲛人泪”时,淳安心里也七上八下,因为这看着完全就是颗普通的白珍珠,甚至还不如市面上一些廉价的假珍珠。
万一系统坑了她,岂不是……可她还有别的能获得鲛人泪的路子吗?
接下来的事就与淳安无关了。她被那位曾呵斥过她的年长宫女带到一座殿宇。有女帝的命令,这宫女对淳安的态度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奴婢是‘大长秋’,县君唤奴婢‘玉奴’即可。往后七日,这朗月阁就是您的寝殿……”玉奴絮絮叨叨地介绍了一大堆,淳安听得似懂非懂。
淳安记得元心和她说过,“大长秋”本是皇后身边的女官,而玉奴就是女帝当皇后时,身边的“大长秋”。如今女帝登基,只有面首,没有“皇后”,长秋宫自然无人居住。
女帝生性残暴,贴身女官处死了一个又一个;最终她觉得还是玉奴伺候得最好,便把她调到了身边。但不知何故,“大长秋”的名号和俸禄,还是保留了下来。
结合淳安之前听到的,前面那二十七个人惨死的方法,她觉得元心一剑刺死狗男女的勇气和作风,可能来自于她亲娘;而她伏淳安现在要做的,就是防止自己别成为那第二十八个人。
这次要是死了,还会有人用百年寿命,换她重生吗?
入夜,淳安在床上翻来覆去。皇宫的床、枕头和被褥,自然是上好的,可淳安就是睡不着。她向来没有择床择枕的毛病,她知道,她又想起那个“梦”……一连七夜,夜夜如此。
到了第八日早上,连捧来朝食的宫女,看淳安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悯;仿佛告诉她,“吃吧,这就是断头饭,最后一顿了!”
淳安也知道,是封侯还是诛九族,成败就在今天。
在玉奴的接引下,淳安再度来到两仪殿。殿的正中央有一个春凳①,上面躺了个人。那人身穿囚衣,手脚都带着镣铐,想必就是民间所传,那被喂了“黑寡妇”试解药的死囚了。
他都已经这样了,还要被链子锁着……淳安心中还未感慨完,便发现这人似曾相识——这是曾到她的茶馆闹事、污蔑她的茶喝死人的苟禄!
“怎么,认识他?”女帝仍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淳安迅速摇摇头,想撇清关系;迟疑了会儿,又缓缓点头。
“回陛下,此人曾来妾身的茶馆闹事;他自己毒死了女儿,赖在妾身身上,说是妾身店里的茶有毒……”淳安便把那案子的来龙去脉给女帝又说了遍;
包括自己如何发现不对劲、如何让苟禄在店里孤立无援、又是如何拆穿了苟禄的诡计……
女帝似乎颇为满意,频频点头。淳安见她心情好,只当是自己今天不用死了。
“这案子被递到司刑寺的时候,朕就过问过,种种细节,早已铭记于心;知道朕为何又听了一遍吗?”女帝笑问道。
“想必陛下是……想听妾身这个当事人的说法?”淳安试探道。
“哼,算你聪明,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多的是……朕担心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想让你临死前多说点话,别存了心事上路。”女帝瞬间收了笑脸。
淳安再度伏地行礼,表明自己对进献之物与宫中太医的医术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