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姑娘，您睡了吗？”祥芝敲了敲房门。

宁洛珩捂着大腿根儿，龇牙咧嘴地拉住王清黎道：“小爷是你未来的亲夫，下脚这么狠，要是断子绝孙了……”

“闭嘴！”

王清黎翻身坐起来，双手按在宁洛珩的嘴巴，“上来！”她下巴一扬，示意让他躲回床榻上来。

宁洛珩双眸发亮，鬼鬼祟祟地问：“是你邀我上榻的，别再踹我了！”

“拿上你的鞋！”王清黎抓起他的靴子，塞他怀里。

祥芝等了一会儿，搓了搓冻红的小手，又敲了敲门，附耳在房门上，听到房里一阵窸窸窣窣。

“姑娘，您又独自抹泪儿了？婢来给您守夜。”祥芝担心地推门进来。

“祥芝，你还在长身体，要多睡觉。今儿怎么安排你来守夜？”王清黎把头伸出帐幔问道。

祥芝越过屏风，跪坐在榻下，“婢上榻给姑娘暖暖脚？”

宁洛珩故意用手指，在王清黎后背写写画画，招得王清黎发痒，狠狠拧了一把他的大腿。

“祥芝，将军是去了婉儿姑娘那边……她如何了？”

祥芝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往帐幔里瞅，“婉儿姑娘那院子天摇地动的吵嚷，听说被炭盆烫伤了腿，老夫人和将军，还有一屋子姑娘们都去探望了！”

“宫里的御医也去了？”王清黎狠狠掐了宁洛珩缠到腰间的手。

祥芝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宛居灯火通明燃到了子时。

御医离去之后，赫连婉儿哭天抢地的呼喊，她心里对十年前的家仇，没往心里记得太深。

但她听说眼下遭的这些罪，是代西厢那位受过，立刻像炉子上久滚的煮水，烧开了锅。

“祖母！您快让哥哥把西厢那个妖女打出去，要不是为她遮掩，孙女怎么甘心被弩箭刺伤，再让炭盆烫成猪脚！”

崔雯秀捂住嘴偷笑，“婉儿说话可真招笑，谁会把自己比作猪的！”

“住口，今夜若没有婉儿，你我就横着抬出去了。”崔羽怜识时务，瞧出了其中的利害。

崔雯秀小声嘀咕道：“我姓崔，王上要借机拿捏将军府，与我们何干！”

“蠢材，你若姓崔，为何踩在我赫连家的地上！吃喝我赫连家的！”赫连刘氏凌冽的眼刀刺向崔雯秀，令她立马偃旗息鼓。

赫连泽也端坐在刘氏身旁，若今日陆正和赵和斌从将军府抬着出门，依照东临王多疑的性子，赫连氏危矣。

伤了后院女眷，挡帝王的猜忌，赫连泽也心中无比懊悔自责，当时王清黎弃选宁洛珩，坚定地选了自己，他脑袋一热，心一软，便将人私带回了府。

他本以为，只要将人藏住了，瞒过祖母，瞒过王上，让安懿公主过一个有人间烟火气儿的年，弥补日后对她的利用……

纸包不住火。

自他救下安懿公主，她总是那个置身险境，又逢凶化吉的。

赫连氏的命运，仍旧按部就班的跟随噩梦中发生的一切，在逐步变成现实。

赫连泽也遥记得，灭了大兆王氏过的第一个年，赫连氏隆重的祭祀宗庙，族亲皆跪了三日祠堂，唯不见他的婉儿妹妹露面。

当时听祖母说，她被炭盆烫伤了腿，病榻缠绵多日，因此错过了上元灯会，她念叨了大半个月。

之后数月，四叔父便获罪流放，途中暴毙。

他的叔父因安懿公主禁足府中，婉儿因安懿公主，主动烫伤了自己的腿，桩桩件件皆与安懿公主扯上了关系。

当时觉得婉儿烫伤了腿，是件坏事，如今婉儿替安懿公主遮掩身份，故意灼伤了腿，挡过了王上的猜忌，反而成了救下将军府的好事。

叔父因直谏处死安懿公主而被禁足，不是什么让王上，下旨流放的重罪，那么叔父算不算躲过了一劫？

若当真如此。

这么看来，只要安懿公主搅入赫连氏生死大局，便能凭着她的参与而化险为夷。

刘氏见孙儿垂首沉思，缓缓开口。

“泽儿，自你带她回府，家中屡屡遭难。本想留她活着过年，但王上八成对将军府言行不一的行径起了疑，你叔父顶撞王上是禁足的小惩小罚，若让王上知道将军府欺君罔上……你浑身长嘴也辨不清白！”

赫连刘氏抓紧拐杖，下了决心，“后宅妇人本不该插手人命，今日为了家宅安宁，她的命，我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