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转过头看向小宁。

恍惚间，穿着阿娘做的小花袄的小妹笑盈盈看着他，圆润的眼睛弯起像月牙儿明亮，满是对他的依赖。

穿小花袄的小姑娘又长大了些，勤快又漂亮，村里人人都会夸，说小姑娘有福气，一定能嫁给好人家。

作为没法让妹妹过好日子的没用哥哥，这话多少能让他生出些骄傲来。他们家是废的，但妹妹不会废。

这么好的妹妹，到底还是因为他这个没用的哥哥，毁了一辈子。

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司安撑着一股劲起身，却是直不起腰，径直跪在了小宁面前。

满是伤痕肿胀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只那双被泪水氤氲的眼睛，分外透亮，足以让人从眼眸中窥探到他心底的悲痛。

小宁已是神魂不附体，呆呆愣愣的坐起身看着司安。

兄跪妹，长拜幼。

二人一个拜的是自己的无能使得至亲痛苦，一个受的是茫然恍惚心如死物。

沙漏流淌般不可收回的生命，让司安已是强弩之末，耳鸣眼花，被压制的疼痛洪水溃堤涌了上来，撕裂着他的理智。

眼前的小妹，是他最后能看清的东西了。

司安擦了擦手上脏污，小心翼翼抚上小宁的脸，还未说话，眼耳口鼻已经血流如注，将他染成血人。

“安.....要......平安......啊，小宁.......”

与尾音一同停止的还有司安的生命。

就在小宁面前，司安全身的骨头仿佛瞬间折断没了支撑力，软塌塌的倒了下来，成为大地上那块石那搓土，消弭世间。

小宁怔怔看着司安，忽的后悔了。

生命这么短暂，何必花时间去怨恨，她爱的人其实也深爱着她。

到底，是从哪里出的错，让乡村天真少女，变成以色侍人刀尖求生的白雀的。

渐渐的，小宁想明白了。

小宁转头看向满脸担忧又不好靠近的如意，扬起明媚如往昔的笑容朗声道：“君王英明，臣子清正，百姓才能有好日子过。但如果君王臣子都做不到，百姓该如何求生了？百姓要有尊严的活着，始终是取决于高位那些人的。”

扬笑的问询让如意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有些怪异。

刚要问玲珑，却见她带着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自己，唇瓣微动，无声说着什么。

‘能跟哥哥一起走我很高兴。如意，我终于能回家了。’

那股怪异感觉又升一层时，玲珑也如司安一般抽走神魂，摔倒在地。

“玲珑！”如意快步上去扶住她，心中不安的探向她鼻息，感知那平和呼吸才放下心来。

钱昭亦是急急而来为她把脉，脉象虽是有些快，但好在无大碍。

再探向司安，被他那些针强提上来的那口气已经泄下去了。

司安，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