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计拿起了一本簿册晃了晃,谁也没看清上面写的什么,然后道:“看清楚了吧,你要是不信,去问县公。”
“这……”陈守仁家里有点底子,还吃过几天皇粮,胆子大了点,指着那伙计道:“你那簿册给我看看。”
“怎的?你又不识字,看什么看?”
“我不识字,总归认得几个数字。”陈守仁道:“你拿来与我看看?”
“你是想闹事?”族长站出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胡来?”
“我看一下簿册,如何是胡来?”陈守仁可不让一分。
“看了又怎样,你家该交多少,就交多少。”族长冷着脸喝到:“来人啊!”
几个伙计走了过来,周围的人纷纷劝了起来,好说歹说,陈守仁看着那族长冷哼道:“行行行,你这是公报私仇啊,大家都听清楚了,是他让我交的八百文身丁,五十斗田租,还有两张牛皮,是他说的簿册上如此写的。族长啊族长,你最好别食言!”
“你大胆,还想恶人先告状不可?”族长大怒,气得咳嗽不已。一说起食言的事情,他心里那个痛啊,当初就是这么被陈初六坑了的。
陈守仁知道不吃眼前亏,丢下一句你等着,便回了家。和周氏一说起这件事情,周氏也是怒得不行,指天骂地,最后瘫坐在地上,眼泪哗哗流:“哎呦,这是遭了什么罪啊,王八蛋那个老乌龟,专害了我家,我咒他断子绝孙,生女为妓。”
“唉,不如,不如去问问爹。”陈守仁一脸无奈,他只是个普通农民而已,没有办法。
“爹有什么办法?那牛皮是拿银子买才得一张,咱们这点小积蓄,要被掏空了。”周氏抹抹眼泪道:“这还是次要的,要是他年年坑害我们,我们迟早得家破人亡。”
“别说这丧气话,大不了咱么今年就搬到城里去。”
“人走了,这田可怎么办?房子怎么办?城里的房,还没着落哩。再说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周氏眼睛一眯,想起了办法。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
“娘,我回来啦!”
“蛋儿,你怎么回来了!”周氏和陈守仁皆是惊讶道。
“学堂的先生不坐馆了,遣了大家回来。”陈初六察言观色,发现爹娘脸色的忧愁,不解问道:“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是受了谁的委屈?”
“唉,蛋儿啊,你就别问了,说了你也不知道。”周氏唉声叹气,眼眶红红的,陈守仁也是在旁边,佝偻着背,似乎挑着千斤重的担子。
陈初六咬着手指头,问道:“该不会是秋税的事情吧?对了,爹,娘,咱们家的税交了吗?”
二人不语,只是垂泪的垂泪,顿足的顿足。而陈初六见到这个,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想,便拉着二人的衣角道:“爹,娘,要是咱家的税没有交,那就别交了,留着好好吃一顿。”
陈守仁和周氏露出一抹苦笑,摸摸陈初六的脑袋:“我们也想不交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有办法啊……”陈初六在贴身的衣物中拿出来帖子道:“你们看,这是县学的录取通知书,我如今算是县学的学生了。县令早有令,凡入县学者,免二丁身丁,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赋税徭役两年呢!”
“什么?”周氏和陈守仁拿起那帖子,左看右看,从依稀认得的几个字,和那红红的大章子中,似乎可以肯定陈初六说的是真的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周氏不敢相信,问道:“初六,那免税的文书,是哪里来的?”
“一直就有的,族长他不敢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