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浅心一沉。
因为早有预感,所以面色倒是不改。
她静静地看着杨周涛,反而勾起了一丝微笑,低声道:“昨日我瞧见杨大夫被为难,知晓杨大夫医术不凡,有心相助,可惜杨大夫昨日走得太快,我没寻到你。”
“是吗?那倒是不巧了……”杨周涛摸了摸下巴,回味道,“我刚带着伤爬出营地,就被楼兰人给抓了。”
宴浅面不改色,轻笑道:“我与杨大夫缘分未断,所以在此相遇了。”
见她无论如何也没有露出怯色,杨周涛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欣赏。
若是换了寻常人家的后宅女儿,怕是现在已经吓得花容失色,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面前这位,明显还是镇定自若的,没有因为突然被人拆穿,便头脑一片空白。
他哼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那人不是你表哥,到底是谁?你为何这么大的胆子,女扮男装与楼兰人交手?”
宴浅心里天人交战,终究是下定了要说实话的决心。
她信誓旦旦地道:“你先捂住嘴。”
“什么奇怪的要求……”杨周涛嘀咕了一句,但还是依言捂住了嘴巴。
下一瞬,宴浅声音极低地道:“那人确实不是我的黄表哥,他是中周朝的君主,当今的皇上。而我……当然是迫不得已。”
说着,她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环境一时间无比寂静,好像连空气都变得沉默了。
“嗬嗬……”
杨周涛捂着嘴巴,细碎的嗡鸣自手缝和牙齿间溢出,一双眼睛已经瞪得比鸽子蛋还要大了。
他在风中凌乱,不断抽搐着,像是被天上的闪电劈了。
“还好是让你捂住嘴了,不然你现在能叫得整座崇山都听得见。”宴浅耸了耸肩。
不幸的是,她乐极生悲,牵扯到了后背还没有愈合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杨周涛颤了颤,先鬼鬼祟祟地往深处瞥了一眼,那点微亮的火光还在远处,没有接近。
他这才安下心,颤巍巍地道:“那是皇上……居然是皇上!我的天呐……那你,那你女扮男装就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你不要命了!”
宴浅笑得鬼精鬼精,促狭而又灵动。
“确实是欺君大罪,要掉脑袋的。但是杨大夫,你在给我把脉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是女儿身,却没有告诉皇上,你包庇了我,是要与我同罪的。”她吓唬道。
杨周涛浑身一颤,伸出手指指着宴浅,嘴唇哆嗦道:“你,你……你这人……”
阴险!
狡诈!
卑鄙!
无耻!
杨周涛的眼神像是一块显示屏,宴浅几乎能读懂里面滚动的词眼。
宴浅忍住笑意,微微摇头,轻声道:“男子阳多而阴少,其脉多应于关上,所以寸盛而尺弱。女子阴多而阳少,其脉多应于关下,所以寸沉而尺盛。男女脉象有异,我一向多加注意,若不是今日昏迷,身份也不会遭你知晓。”
她的眼神倏然变得雪亮,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猎豹。
从容不迫,淡定自如。
“杨大夫,我府上深受帝宠,前程光辉。你救了皇上宠臣,更是在皇上那儿得脸。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希望你不要自误。”
杨周涛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宴浅又是敲打,又是恐吓。
双管齐下,效果确实是好。
他想起来自己刚刚得了皇上的千金一诺,顿时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杨周涛已经决定要和宴浅站在同一边,但是现在就这么被一个小女子逼退,也实在是没有面子,他咬了咬牙,强撑着气势道:“虽然你这么说,可是……”
“你们在聊什么呢?”
倏地,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二人耳畔炸响。
宴浅汗毛倒竖,脖颈后头都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要不是带着伤行动不便,她能倒退出去好几步。
她扭头看着在薄光中宛如鬼魅的顾珩则,磨了磨银牙,低声嗔怪道:“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杨周涛不会功夫,宴浅重伤累累,不如从前耳聪,竟然等顾珩则接近了近前也没有发现。
“我要捧水。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石头碗,保持不了平衡。所以,我把火把插在了河边,摸黑走过来的。吓到你了?”
顾珩则捧着一只碗状的石头,里头盛满了清水。
宴浅心虚,咳嗽了一声,摇头道:“没……”
“扑通——”
声音响起。
杨周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