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内才传来一声低哼:“进。”
“好嘞。”宴浅一个箭步跨进马车,连垫脚的凳子都没有踩。
张勋有些茫然地眯了眯眼睛,这可不合乎规矩……
马车内的气氛倒是不错,顾珩则半倚靠在内部上,宽肩窄腰,长手长脚,身上散发着龙涎香淡淡的气息。
他今日没有穿龙袍,更像是邻家最俊俏的少年郎,有掷果盈车之貌。
宴浅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才挨着马车外口坐下。
“皇上,您这里有什么吃的吗?”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开口道。
此时,正好马车徐徐启动,车轮轧过路面,声音嘎吱作响。
顾珩则一时间没有听清楚,蹙着眉头道:“你说什么?”
“微臣说,微臣没用早饭,饿了。”宴浅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顺手把额角没梳上去的一缕碎发拉到耳朵后头。
她的长发宛如垂丝海棠,笔直下垂,柔曼轻饶,有一股英姿飒爽的感觉。
顾珩则已经决意不多看她,免得心里奇怪的情绪滋生,此时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斜着眼睛瞥了两眼。
“桌案上有小点心,宴大人挑自己喜欢的口味吃便是了。”
顾珩则随手抄起一本奏折,就地翻看了起来。
宴浅也不管他,谢恩以后自顾自地开吃。
她喜欢清甜口的,净是挑些软糯的点心吃。
顾珩则从缝隙里瞥了她一眼,刚巧见她拈着一块糖糕往嘴里塞,她吃饭和寻常官家人不同,很没有端着的意思,吃得香甜大气。
又有唇红齿白,是好看。
他心间闪过一丝微恼,倏地开口道:“宴大人,你老大不小了,可有婚配的人选?”
宴浅浑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错愕地道:“没有……”
老大不小?
她哥哥满打满算才十五,可皇上您却实实在在地要过十八岁生辰了!
皇上后宫连只母猫都没有,却盘算着给哥哥娶妻了,还真是有点爱管闲事了。
宴浅心里略微有些不满,却定然是不会宣之于口了,只乖顺作答。
“微臣身子不好,又刚被季国公小姐退了婚,暂时不想耽误其他的小姐们了。”
“是你退了季国公小姐的婚吧?”顾珩则摩挲着奏折微凉的封面,淡声道。
他可是听说了,宴郎中好大的架势,拿得起,放得下,颇有男子气概。
宴浅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地偏过头去。
“咳咳……”
顾珩则“啪”地一声合起奏折,沉声道:“等回了京城,朕会替你留意相看,要是有好的女子,就给你赐婚。”
宴浅微微一愣,却也不能说不好。
只能单膝跪下,诚惶诚恐地道:“微臣多谢皇上操心。”
先把黑锅揽过来,等皇上真的要赐婚了,要面对这一切的就是宴扶易本人了,和宴浅无关。
不着痕迹之间,宴浅狠狠地坑了自己大哥一把。
远在京城的宴扶易还在昏睡,此时手指倏地颤了颤,似有所感似的,脸色又黑了两分。
“起来。”顾珩则神情有些恹恹的。
他打着宴扶易一旦成亲就是有家室之人的主意,到时候,他心中一点奇怪的念头约莫也能打消。
但是,瞧着面前的年轻官员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样子,看着又与他生疏了许多,连吃糖糕都不香了,顾珩则又有些懊恼自己的唐突。
不过,天子一言九鼎,说出口的话无法更改,也就作罢了。
“皇上,到了。”不知过了多久,张勋的声音从外头响起。
顾珩则淡淡应了,就有太监挑起马车车帘,毕恭毕敬地请皇上下车。
年轻的帝王没有动弹,只侧眸看着身边。
宴大人靠着内壁,上半身全贴了上去,歪着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睛紧紧闭着,长而浓密的睫毛不时颤一颤。
他竟是睡着了。
顾珩则心里冷笑一声,怒意倒是没多少,反而觉得有些意思。
犹豫了一下,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蜷曲了食指,倏地弹过去。
“哎哟!”
宴浅像是个不倒翁,瞬间坐直了身子。
她摸了摸光洁的额头,微微的痛感告诉她,她确实吃了个暴栗。
“到了。”顾珩则瞥她一眼,淡声说完,就率先下了马车。
宴浅迷迷糊糊地起身,跟着下去。
日光照耀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彻底地醒了神。
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