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扶易与季噙柔决裂的过程,经铁牛的嘴,娓娓道来地进到宴浅的耳朵。
宴浅坐在锦凳上,面前的小几摆着一个堆集了好几种草药的碗。
“哒哒哒——”
她一只手握住细木棍一下一下地舂药,另一只手提着宽大的袖口,不让衣衫被污了颜色。
闻言,她连一下停顿都没有,只弯弯眉眼:“我知道,哥哥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正确的路往往布满荆棘,并不好走,但是只要走过去了,那就是鹏程万里。
宴浅从一开始就很相信宴扶易,她看见了宴扶易病弱身躯下的巨大能量。
“铁牛,你记住,人的心才是原动力。”她想了想,微微侧首。
铁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解气地拍巴掌,道:“季小姐还有脸辱骂您,哼哼……最后被奴婢丢出去的时候,她的脸都吓白了呢!活该!”
“你家小姐可没有时间理她。我明日便又要进宫去为小安王看诊了,成药须先备下。”宴浅忍俊不禁,俊俏的小脸染着一层薄汗。
铁牛撸起袖子往前走了两步,兴致勃勃地道:“小姐金贵,怎好叫小姐做粗活?让奴婢来吧。”
“这药不比寻常,从力道到火候,是一丝都不能错的,所以,还是我来吧。”宴浅勾着唇角哄劝。
铁牛只得点了点头,有点丧气地站在了原地。
宴浅又指了指角落里堆着的几个小包袱,道:“那边的草药是我问皇上要来,可以治疗我与哥哥的药。你将草药分为烈性和温性,分门别类地放好。”
“是!”铁牛找到了事情做,立刻欢天喜地地动了起来。
宴浅微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舂药。
等草药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变成了墨绿的颜色,她的手臂已是累得酸酸楚楚。
“大功告成!”宴浅起身,伸展胳膊,抻直脖子,放松着已经开始僵硬的身体。
“砰——”
一不留神,她的袖袍带到了桌上的青玉花樽,花樽落地摔了个粉碎。
“完了完了,本来就没什么装饰品,现在更是破产了……”宴浅秀眉紧紧地蹙了起来,心疼极了。
她蹲下身子正要去把碎片收拾干净,倏地瞳孔猛然一缩!
那尊灰扑扑的青玉花樽摔碎以后,竟是从密封的底座中掉出来了一块玉珏!
宴浅将那块玉珏捡起来,翻来翻去地查看着。
玉珏通体呈现完美的半透羊脂,在波光粼粼的月色下显得色泽无比温润,触手生温,且不会留下任何指纹痕迹,这是最上好的和田籽玉的表现。
光是这块玉珏,便足以买下十几座宴府。
“这是什么字?”宴浅皱着眉头,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玉珏的正面。
在玉珏的正面,印刻有一个描金行楷大字。
那枚大字似乎被什么利器划开了,上半边模糊不清,但是下半边依旧是清晰可见的,是一个笔画。
浓黑带金的竖钩。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东西……”
宴浅心里突兀地一跳,她抬手按住不断跳动的左眼,吩咐铁牛将宴扶易请了过来。
宴扶易过来以后亦是抿唇良久,一室沉默。
半晌,他指着那竖钩,言之凿凿地道:“光是一个笔画就能看出笔力非凡,这个字,一定出自大家之手。这块玉珏应该是豪门氏族的信物,只是不知道为何会流落至此。”
宴浅小脸紧绷,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强自压抑住想象,试探性地道:“哥,这只花樽是你去市场购回的吗?”
“并不是,”宴扶易摇了摇头,“在记事起,这只花樽就一直摆在老家的木桌上了……”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起头,与妹妹对视了一眼。
二人均从对方的眼中察觉到了浓烈的难以置信,宴扶易心头震惊惶惑俱有之,而宴浅毕竟刚刚穿越过来没有多时,很快便从惊诧里脱身,有了思考的能力。
兄妹二人自打记事起便不在父母身边,而是在小城中与一位嬷嬷一起生活。
那位嬷嬷很是严厉,因着无多余银钱,平常连糖块都不给兄妹二人买,更不可能买花樽了。
不过就算这样,那段时间他们兄妹俩总算还有人照顾,不算太凄苦。
只是后来,那位老嬷嬷在兄妹二人五六岁的时候,突然失踪了!
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宴浅掂量着那块玉珏,把玉珏举到油灯和明眸之间。
玉珏在光芒的闪耀里越发地生辉,却又温柔得辐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