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东篱阁里,圣上斜倚在靠窗的大炕上,认真的看着手里的奏折。赵岑坐在炕下的锦凳上,耐心的等着圣上看完他手里的折子。
刚进腊月,他就被一道旨意召了回来。
灾民已经按照诏令开始迁回原籍了,受灾严重的洛城府和鲁阳府都发放了赈济粮,减免了秋季和明年春季的赋税。各地县衙沿着官道,二十里路一个免费施粥的供应点。
对于像封县那样几乎整个县的人都被淹没的县区,有朝廷出银子先盖了一批简易的茅草房,确保即将过冬的百姓不至于冻死。
二皇子和三皇子虽然斗的厉害,但二人手下确实有不少能臣优吏,制定的救济方式都是能让百姓切实受益,而非好大喜功的面子工程。
他们争虽争,好在没有太过分,该做的工作没有掉到地上。
“黄河决堤,我看户部统计,死伤有十万之多。真有这么严重吗?”
“嗯,初决堤的半月,封县、新县、魏县几个离黄河较近的县区,可谓是人间炼狱。百户里难有一户人家齐全。”
“唉,黄河是年年治理年年不见成效,好容易觉得这两年能安稳下来,谁知又有决堤,每年几百万两的治河银子都花到哪里去了?”
圣上将手上的折子一把摔在炕几上,坐直身子,将炕几拍的啪啪作响。
赵岑沉默着不接他的话,知道他的怒火不是冲着自己,就安静的看着他发泄。
“你折子里说,老二和老三的差事做的还行,难得你能这么夸他俩。”发泄完怒火,圣上也想换换心情,说些让自己高兴的事儿。
“他们都长大了,能为圣上分忧了。”
“不看看都多大了,当初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跟着我出生入死多少回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咱吃苦不就为了孩子少吃点吗?”
“提到孩子,朕这一辈子都对你有愧啊。”
“五哥,你这话让我怎么接。儿女都是债,我这么些年早就看开了。”
眼看着话题就要往他不愿提及的往事上聊去,赵岑起身告退了。
圣上对他挥了挥手,“朕让内府给你留了不少好东西,回去看看去吧。这一阵子辛苦你了。”
赵岑是直接从灾区被召到京城的,要比着侧妃柳瑟瑟早到几天。
鲁阳城的王府门口,十几辆华贵的马车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往京城方向驶去。
陈氏坐在马车上,看着队伍消失在拐角处,才跟身边服侍的婆子说回去。今年是史月如他们成亲的第一年,自是要回京拜祭先祖,给史月如上族谱的。
一大早陈氏就赶来给女儿送行,零零碎碎的交代了许多。
“就你们俩回去?用不用让你爹给你派几个人护送你们?”
“不用,柳侧妃也要回京,王爷他们年年也是要在京里过的。柳侧妃说初一他们还要进宫。”
陈氏想起女儿说过的过继的事,刚要开口,就听见丫鬟的声音,“姑爷来了。”
赵源给陈氏施了一礼,对史月如说,“动身吧,咱们这次走,用了六叔的仪仗,出行的时间都是订好了的,不能耽搁。”
一行人才动身出门,柳瑟瑟已经先一步登上了她的马车。四匹大马拉着的四轮马车像是一间屋子大小,马车周围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四角悬挂着羊皮风灯,从垂下的帐幔上可以窥见内里的豪奢程度。
有下人引着赵源夫妇上了后面一辆普通的二轮马车,史月如看了一眼柳瑟瑟的车驾,心道那早晚也得是我的。
车队人多,行进速度也慢,马车平稳的感受不到一点颠簸。
赵源正一点一点的给史月如介绍家里的人口,他们成亲之后这是史月如第一次正式见家人,难免会有些紧张。
“你家里这么多人啊,不是已经分家了吗?”
“只是四叔和六叔分出去了,六叔圣眷正隆,特赐年年初一进宫参加大朝会,这年自然就和我们一起过了。”
“哦,家里真有你说的那么窄狭吗?”
“我跟你成亲之前是和五叔家的浩哥儿住一间屋子的。不知道这次回去怎么安排咱们呢?”
“王爷不住在府里吗?”
“六叔在京里有宅子,平常都是白天过来跟伯父他们说话,夜里就回去了。”
“那我们不跟着他们住吗?”
“在鲁阳能借住王府,回京了再跟着六叔,大伯脸上不好看,再说了,你忘了爹还要说嗣子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