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程俊康不得不又随着打工人潮,候鸟一样,飘向了远方,挣命呢!
而老父亲程富贵却跟一根电线杆较上了劲。
他进得龙泉镇镇政府,不知道去找谁,在行政大楼前碰到一个胖胖的干部,嗫嚅着半天说不清。
那人问:“你是哪村的?”
他答:“大树林村的。”
“那你去找武装部的秦部长,呶,那里。”
程富贵进到屋,就有一股空调的凉爽。里边三个人,两个戴眼镜的,一个看报,一个看电脑,另一个四十来岁的在喝茶,三个人好像在闲谝,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矮老头脏兮兮地闯进来,就住了嘴。
喝茶的问:
“你找谁?”
程富贵说:
“我是大树林村一队的。”
“有啥事?”
答:“王虎林把我们队上的电线杆卖了。”
“啥电线杆?”
“国家给发的电线杆,给我们队分了十根,他给卖了,听说三百二十元一根,他卖了,他.........”
程富贵爱看电视新闻,新闻上说打了好多老虎,还要拍苍蝇,程富贵这才想到自己身边就有苍蝇,他要帮政府拍苍蝇。王贵想了半天,想到了电视上常说的一个词,他说:
“他........,他搞腐败。”
喝茶的人生气了:
“这话我都不爱听!谁搞腐败?啥电线杆?你听谁说的,没根据的事,可不能乱说!”
程富贵在文革中被各种运动整,加上七十八岁了,也见了不少世面,他说:
“没土地老爷发话,那电线杆卖不了。”
喝茶的人不喝茶了,问:
“谁说的?”
“王狗娃说的。”
“王狗娃是谁?”
“双沟村的,他说他们村上坏电线杆都换了,国家给拨的,不要钱。”
喝茶的人喝了一口茶说:
“你们队上的电线杆坏了?”
程富贵说:
“都要倒了,分田到户不久立的,木头的,就在我家竹林边,底下都蛀空了,要倒了,我怕打死我的牛。”
程富贵又有点自豪地说:
“我养了六头牛呢。”
喝茶的人正是负责包联大树林村的秦部长。秦部长喝了几口茶,脸色和缓了些,说:
“老大爷,你先回去,我了解一下情况,叫村上给你答复,没根据的事不要乱说,那是要犯法的。”
程富贵说:
“走,你们跟我看哈噻,我不是乱说,真的要倒了,走,我叫个车,钱我出,你们看哈真的要倒了。”
秦部长说:
“我们等会还有个扶贫工作会,你先走,我们等哈来。”
程富贵说:
“扶贫?我还要给你说个事嘞,队上把我们定为贫困户,说养牛、养鸡鸭有补助,队长养了一头牛,照个像,领了五百块,我咋没人照相?没有钱?”
秦部长说:
“你都六头牛了,你穷吗?”
程富贵红了脸,他好面子,他不愿意让人看不起。
程富贵语塞了,一会儿,他又说:
“反正不公平,队长有,我没有!走噻,看一哈,我叫车。”
秦部长很无奈,笑笑说:
“老大爷,我们会了解清楚情况,再给你答复。真有个会,你先走,我们等会来。”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程富贵,其中一人感慨地说:
“唉,现在基层工作不好做,啥事都来找你。”
个个都摇头说:“就是就是”。
晚上,程富贵摸黑赶鸡鸭进圈,老伴倒上猪食,六头牛,他一条一条牵进圈,有一条牛犊子,毛色光滑,一蹦一跳,最是可爱,像程富贵的小儿子程俊熙小时候一样调皮捣蛋。
端午节的时候,程俊熙带着女儿小花朵、媳妇方芷君回来,帮他锄地薅草。
锄地的地方叫松苞梁,梁下是五道沟,沟上长满了树。比梁高的是一座大山,山上一片大树林,叫娘娘山,有一道沟堵成了一个大水库,叫娘娘山水库,很蓝。
儿子说:“爸,你就别找了?我给你打听了一下,我同学在县政府,他说,那电线杆是国家农村电网改造给拨下来的,是国家补贴的钱。几根电线杆卖了也就卖了,我给你两千块,你找个人换了算了,你就别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