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饭后，李有才来敲他门，叫：

“小程老师，小程老师。”

程俊熙正在学习《中国史纲要》，讲的是东汉顽疾豪强世族赢者通吃，觉得这是中国近三千年的常态，正感慨万千，听清了是李有才的鬼叫声，心里想着“看不起谁吗？”，十分不爽，就不搭理他。

“小程，程老师，何校长叫我叫你去会议室一下。”

何校长呢，必须的。“好，听到了，马上来。”

他打开门，李主任一嘴酒气就喷过来，程俊熙皱皱眉头，但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他才入职不到一年，夹着尾巴做人，这点道理他还懂，心里虽然嫌弃了几十遍，但口里啥都不能说。

“李主任，校长叫我干啥？”

“好事。”

“啥好事？”

“五粮液，喝五粮液。”

“啥？”

“五粮液。”

“五粮液是啥夜？天才擦黑。咋就啥啥五粮夜了呢？”

“你娃，是一种酒，好酒，名酒，茅台听说过没？”

“没。”

“你娃呀，你个小程呀。唉！”

“酒？好酒？那叫我干啥？”

“叫你喝酒。今天红茶区区长王建设来我校检查普九迎接验收准备工作，说不下馆子，群众意见大，就在校食堂整了一大桌子菜，小道消息说王建设要高升了，何校长就特意安排喝五粮液，这是我们学校喝得最高档次的酒了，三百多元一瓶。”

“啊，三百多元。”，程俊熙吃了一惊。1992年，程俊熙的月工资才137元呀！

那时，普通老百姓只喝五元的矮装城固特曲，或八元的高装城固特曲，十来元的绵竹大曲、竹叶青，所以，农村娃程俊熙不知道茅、五、剑很正常。烟抽的是黄金叶、黄公主、羊群，很少有人抽红梅、红塔山、阿诗玛，贵，价格五块到十块不等。

当时有一个顺口溜，挺能说明问题：

工作很一般，抽的红塔山。

工作日八叉，抽的是阿诗玛。

“就是呀，为什么叫你喝呢？你娃才来了几天，也怪，何校长咋对你这么好？是不是有啥后台啥关系？”

“球后台，球关系。”

“区长和欧阳立任他们喝了走了，何校长看剩了一桌子菜，又剩了些酒，就叫我叫你去喝。小程呀，你娃有出息有前途呀，科班生就是拽呀。唉！”

李有才突然对着他的耳朵神秘兮兮地说：

“不过你别得瑟，小心小人呀。”

“小人？我刚毕业，又没招谁惹谁，我怕小人。”嘴一嘟噜，差点说“我怕你个小人”。

“陈主任！有一次，我听陈主任给何校长说，你一天天光弹琴看书，班也不好好管，学生闹得很，教流行歌曲，情呀爱的，靡靡之音，不利于学校的政治思想教育。而且，说五六年级大一点的女生，都很崇拜你，背后地里都说喜欢听你的课。你要小心呀，陈主任可不是省油的灯呀！”

直接把程俊熙整得不会了，真的假的？谁说的是真话呢？

那次，陈主任在迎新宴上把烂醉如泥的他搀扶回校，很是辛苦的，陈主任见旁边没人，还小声告诉他：

“你得提防李主任，他是个小人。说你跟舒老师眉来眼去，关系暧昧。又说你一天乱弹琴，打搅大家的休息，一点也不注意形象。”

陈主任很掏心掏肺地说：

“舒老师是公认的茶溪一枝花，他老公在锦北区当副局长，叫张小林，还不到30岁，年轻有为，是个官二代。你到底跟她有啥不？告诉我，我绝对不给别人说。”

程俊熙摆摆手，耷拉着头说：

“陈……陈主任，再……再碰三杯，屁股一抬，喝……喝了再来。”

李主任手搭在程俊熙肩上，不知道是猫尿喝多了，还是想套近乎。

两人勾肩搭背，进了会议室。会议室已是杯盘狼藉，但鸡鸭鱼肉，都还有不少，何校长说：

“程老师，坐。酒给倒上。”

陈主任赶快倒上，说：

“来，满财满财。程老师，先喝三杯入席酒。”

舒少芬脸喝得绯红，说：

“欢迎欢迎，小帅弟。”

程俊熙来的晚，自然是补酒人人都给他倒上三杯，半小时左右，就有点晕晕乎乎了。

何校长看大家差不多了，审时度势，做了散席讲话：

“今天，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