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嬷嬷领着白龙七转八转,越走越深,越走越荒凉。
转了四五处弯,方才来到一座破旧的小院,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杂草丛生。
杂草间,倒是有很多虫子,草稞子里响起蛐蛐卖力的叫声,一有动静,停下来了,过一会又开始吱吱的叫起来。蜻蜓如直升飞机般互相追逐、表演出许多高难度动作、肥硕的苍蝇叫的格外大声。
吱呀~
白龙推开略显破旧的小门,门上原本艳丽的朱漆在潮湿的环境下,成了霉菌的乐园。
哗啦啦~
是锁门的锁链掉落到地上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地方显得格外刺耳……
龟裂暴起的漆面卷曲着,有些地方是干燥的,底下漏出的部分有虫蚁啃噬过得痕迹,弯弯曲曲,叠了一层又一层,显出一种扭曲的无序的美感。
有些地方则像是渗入了一层不知名的油脂,黝黑粘腻,这些黏糊糊的东西上绽放着黄绿色的菌斑。
推门而入,一间晦暗阴仄的小房间,陈设单调。即使现在是炎热的夏天,也明显的感受到阴冷的空气直往人骨头里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气、霉味,淡淡的血腥气从四周包裹而来。
低低的呢喃声传来,白龙回头望去。
阳光斜斜从屋檐下打过来,炽烈的阳光和房檐的阴影如刀砍斧削般分隔开了。
曾嬷嬷不知什么时候从门口的阴影处远远的退开了。
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出亮晶晶的光。炽烈的阳光烤在曾嬷嬷身上,此刻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热量。一股阴冷气息变幻成地底潜藏的蟾蜍,浑身鼓胀的毒腺流出粘稠的液体,缓慢、冰冷、坚定。一步一步,从脚底,一寸一寸从裤管,紧紧的抱着腿攀上来了……
“天地自然 秽炁(qi)分散, 洞中玄虚 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 使我自然, 灵宝符命 普告九天。乾罗答那 洞罡太玄, 斩妖缚邪 杀鬼万千。 中山神咒 元始玉文, 持诵一遍 却病延年。 按行五岳 八海知闻, 魔王束首 侍卫我轩……”
此乃道门净天地神咒,可震慑阴魂野鬼,故而用杀鬼万千。若是平常持诵,可以更正为“敕鬼万千”或“度鬼万千”,就比如:你这边持诵神咒,人家高高兴兴来听经,本与你无冤无仇,你杀来杀去,这不就结仇了吗?
其实,宫里每日里悄无声息死去的太监宫女不知凡几,大多数人都蝼蚁般活着。许多人消失了很久都不会有人察觉,他们大都没有人记得名字,就悄无声息的被抹除了来过这世界的痕迹。太监宫女如此,就连后宫地位较低的御女、才女之流,隔三差五病死的投井的也屡见不鲜。
这种神鬼传言在宫女太监中流传的最为广泛,有些飘来飘去,有些则呜呜咽咽的哭,有些会从井里爬出来,索命的啦报仇的啦等等,不过白龙作为侍卫统领,也确实参与过调查这类事情,当事人疯了的傻了的死了的都有。贵人们不常去的地方,常常可以见到供奉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神像,比如门槛神、枕头神或是石头神之类的。
侍卫们倒是几乎不曾见过,也许是男子阳气重,或者练武之人胆气正,更重要的是肩负着护卫京畿重地的使命,哪怕真遇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也要追上去撵一阵子,往往追了半天才发现是发情的野猫亦或是撞倒晾衣架的夜枭之类的。
作为现代人,白龙自然是不信的。
我害怕鬼,但鬼未伤我分毫,我不害怕人,但人把我伤得遍体鳞伤。
曾嬷嬷一个妇人,明明已经怕的不行,却没丢下白龙可见是个热心肠的。
白龙看她焦急的样子,准备快速检查一遍,先去听听事情的来龙去脉,晚一些自己再来查看。
房间里陈设很简单,几乎可以说是没有陈设。
房间里没有窗户,所以常年潮湿,阴仄仄的,只有房顶上一个足球大小的天窗,阳光透过天窗,在地上缓慢的移动着。
一张矮床、一个恭桶。就是这间房子全部的物件了。
矮床上床单被褥已经不见了,想来是已经被人拿走了。
床头大约在人脖子的位置,有一些血迹,已经发黑,似乎是从床单上渗下来的,周围苍蝇产的卵附着在上面,倒显得格外白净。
“回去吧!”
虽然白龙并不像曾嬷嬷一样害怕,但这间屋子给人的感觉确实很不舒服。
曾嬷嬷嘴角嗫嚅,欲言又止。
“怎么了?”
“要锁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