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在门口高声说着话,怕进来打扰到赵墨卿,也怕听到不能听、不该听的,于是在门口候着,放声传进屋里。
赵墨卿回,进来吧。
黄老看县令也在此,连忙行礼。
“前个小姐想得倒好,一户人家出一两银子,县里再补贴些,就把所有的常用的农具都改完,但是这世间是患寡而患不均的,有些人家里的农具多些,有些人家里的农具少些,如此只怕会有人心生不平。”黄老也没遮掩,这看着事小,实则事大,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如果有人心生怨恨,此事反倒不美了。
程修鹤赞同的点点头,说,“此话不错。不可大意。”
赵墨卿也知黄老说得有理,但是如此一来,事情就复杂了,农具有大小,用铁多用铁少,铁匠废的功夫是多是少?又是一番计算。
赵墨卿思虑一会,问,“黄老,您看这样这样怎么样,铁呢,因是朝廷赏的,也不好收百姓的钱了。但是铁匠的工钱还是要给的,你看八十文一件农具怎么样?”
黄老有些犹疑,赵墨卿看向程修鹤,想看看程修鹤的意思。
程修鹤比了比平时的工钱,到便宜上了二十文,二十文不少了,近三斤米了,且全县的农具怎么也有十万件,那就少了两千两,分到几间打铁铺上,也少了几百两,说,“铁匠愿意吗?”
想来黄老也有此想,以他和胡大的交情,便宜二十文也没什么,其他人,黄老不敢保证,毕竟工作量如此之大,要忙活好几个月呢,紧赶慢赶的,其他活计怕是也不能接了,全都赶了这农具去,也就是说,没有其他收入了。
赵墨卿一笑,说,“县令,你看他们平时有这么多活计吗?”
程修鹤不明她是何意,说,“自然是没有。”
铁器昂贵,县里用铁器的人也不多,这一次的活要是他们自己赚,没个十年也赚不来。
如此一想,程修鹤有些明白赵墨卿是何意了。
“那我给他们找了这大一单生意,他们不得感谢感谢我?给我些实惠?”赵墨卿不怕他们不答应,这本是互利互惠的事情,县里完成的任务,铁匠也赚到钱,百姓有了得力的农具,全部都得了实惠,皆大欢喜。
程修鹤被她的厚颜无耻惊到了,明明是县里想要占便宜,被赵墨卿这么一说,好像是铁匠占了便宜似的。
程修鹤好像忘记了他曾经的所作所为,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赵墨卿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将程修鹤的厚脸皮学了十足十。
程修鹤‘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抿嘴抿的勉强、嫌弃,说,“铁匠同意就行。”
赵墨卿睨了他一眼,暗暗腹议,当我不知道你吐槽我呢,面上却不显,说,“我会和他们好好商量的。”
不得已的时候,可能会用上威胁。
程修鹤自然也知道她的言外之意,官场的人就是这样,不把话说尽,未免落人话柄。
程修鹤说,“百姓拿了农具也要严管严教,朝廷现在对铁器管的十分严,农具得来容易他们不会珍惜,要是有哪个百姓把铁器卖了当了去,好事就变坏事了。”
程修鹤也是提前提防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哪个不长眼的,贪了这钱,把铁器卖了,铁器运到了不该去的地方,诸如北凉、西南之类的,程修鹤这个官也到头了。
赵墨卿心中一凛,狠戾的笑了笑,说,“我的农具那么好拿?真有那时候,也不知道那眼瞎心盲之人能不能受得住宋典史的酷刑!”
程修鹤眉毛一挑,倒没见过赵主簿这么疾言厉色。
赵主簿办事,他放心,他不放心的是心术不正之人,每每推行新政策、新事物,都举步维艰,为什么?百姓顾忌的事情很多、害怕的事情也有很多,还有心术不正之人的挑拨、浑水摸鱼。
程修鹤放缓语气,说,“你心里有数就行。”
不再多言。
黄老开口说起这十几天的工作,“各种农具的模具,马多宝已经烧好了,分给了各个打铁铺。胡大他们已经打了几百把农具,只等人来换。”
赵墨卿他们是这这样打算的,农户离了农具是不行的,虽说现在是冬季,但是,很多百姓都会种些冬菜,耕地除草,这些都要用到农具,且有些农户秋收之后就犁地,以求冻死土里的害虫,有些过年之后再犁地,但也总有些农务,没了农具真真不行。
且赵墨卿他们规划时,都是一个村一个村这样进行的,一整个村的农具都送到县城改造了,想借都没地方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