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张广林已回到四海家客栈,他将自己关在漆黑的客房内,躺在床上平静地闭着双眼,仿佛已经进入梦乡。
倪嘉果然没回客栈住,不过大哥张广山已经打探到她住了另外一家客栈,这便足够了。
张广林只想知道倪嘉平安与否,并不想打扰她。他相信倪嘉明天会信守承诺离开锦阳城,不差这一晚。
他回想着白天倪嘉离开县衙后,江维侗摊牌时对他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足够让人愤怒让人恐慌,然而此刻张广林内心毫无波澜,他异常冷静的开始复盘两人所有的对话。
有太多他想不通的地方,哪怕最终难逃一死,他也要做个明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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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很高兴你能留下助我。如今这世道,只靠一身才华难以苟安于世啊。你不要怪我拿家人要挟你,我亦身不由己。”
“我既拿了你的银子,就已决心留下,但我这人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张广林不想听些空洞无味的场面话,他直接问道:“是你让蒋诸昉故意向我透露消息的?”
“谁让惠王殿下看重你呢,偏偏你又不肯遂了殿下的愿。”
“县令大人,你已将我绑到船上,就别拿假话搪塞我了。”
张广林半点不信江维侗的话,若惠王真想逼他站队,犯不着如此拐弯抹角。蒋诸昉更不会现在才故意将消息告诉他。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江维侗私下请蒋诸昉帮忙。
蒋诸昉是张广林同窗,两人相识五年,从秀才起就认识,私交甚笃。正因少时相识,张广林从未怀疑过蒋诸昉会对他别有用心。
何况蒋诸昉家境优渥,学识品性都不错,张广林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对方所图。甚至还因蒋诸昉不嫌他家境贫寒,愿意与他交友,觉得蒋诸昉高风亮节,是个真君子。
玉门关破鞑子快要打来的消息,正是蒋诸昉亲口告诉他的。
当时张广林感激好友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将如此机密告诉他,得以救他全家,如今看来这位同窗好友乃故意为之。
难道就是为了让他不顾一切赶紧回锦阳县,将他框死在此处,以便江维侗拿捏?
天下这么多读书人,江维侗为什么偏偏盯上他?
即便他考了个解元那又如何?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此乃张广林的不解之一。
也怪他蠢,以蒋诸昉的家世,他的关系网必定盘根错节。哪有什么纯粹的友谊,或许曾经确实有过,但后来随着他们逐渐长大,好友行事时必然会将家族利益放在首位。
可见蒋诸昉助江维侗一事,符合二人的共同利益。
然而他张广林是个毫无背景,是靠读书才稍微改变命运的农家子,他能给二人带来多大的利益呢?
此乃张广林的不解之二。
张广林仔细判断过,蒋诸昉的消息应该真假参半。倒也不是说有一半是假的,而是有一半并不确定会不会成真。
玉门关破大概率是真的,毕竟那么多富贵人家、大商户举家迁离,不会只为了做戏给他看。他没这么大面子,恐怕江维侗和蒋诸昉亦没有这么大本事,请如此多贵人共同做戏。
鞑子是否真的快打过来,这个不好判断真假。须知玉门关和锦阳城之间隔了大大小小,一共二十二座城池。
若鞑子真打过来,必须先突破永彰王的封地。
锦阳城恰好是惠王封地和永彰王封地交界的第一城,一旦鞑子打通了永彰王的封地,锦阳城便是惠王封地内第一座遭殃的城。
率先离开惠王封地的人,或许真的知道前方战势不利,也或许只是防患于未然。他们有足够的本钱去做不同选择,无非是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居住。
老百姓可不一样,举家迁移便是在搏命。
“项一力回项家村放出消息,也是你故意的。他可真是条好狗,为了自己的前程,全然不顾家族。”
“诶,项家村人若离开,没准是好事。”
“确实。”张广林嗤笑道,“若鞑子打过来或许能救他们一命,可若没打过来,他们有任何损失,也只能认栽。”
要不是今日张广林得知项一力是正是项里正的侄子,他还不会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以项一力对江维侗马首是瞻的谄媚态度,不难猜到这个消息其实就是江维侗故意让项一力放出去的。
张广林回到家,从项里正那听说玉门关破鞑子快打来的消息,甚至项里正决定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