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里的食材鲜购鲜用,暑天闷热,崔姣挑了些槐叶、乌梅等物,撸起袖子自己动手调制槐叶冷淘和乌梅饮子,冷淘和饮子都是入夏后大梁老百姓消暑爱吃的,便宜又开胃,不及宫中膳□□贵,算尝个新鲜。
几个庖人闻到香味,少不了有人咽口水,他们在厨下忙碌,厨下油水多,美味膳食或多或少都能尝一口,山珍海味吃腻了,民间小食也会馋。
抄经卷的女官就有八位,再加上给太子做的那份,崔姣囊中羞涩,舍不得再多花钱买食材,只够做他们的份,但将做法告知了庖人们,那些庖人都道她大方,食谱不藏掖,主动帮她把两样小食各分了九份装进食盒内。
司闺、另外两位掌书的那几份崔姣自己去送,其余是她的女史们帮送,太子那份玉竹送到崇文殿,太子还没起,便交由家令了。
太子午休有半个时辰,醒来时,家令命内侍从冰鉴中取出槐叶冷淘和乌梅饮子,“崔掌书做的,殿下吃了好解暑气。”
皇族生来富贵荣华尽享,美酒佳肴更是家常便饭,这两各碗碟里的显得清汤寡水了,不过炎夏难熬,冰鉴里刚拿出来的食物闻味道甚有食欲。
太子执箸吃了一口,果然开胃,一碗一碟被他吃尽。
家令眉开眼笑,递茶给他漱口,“仆听厨下说,崔掌书自掏腰包为殿下做了这些,可见其用心。”
太子怔了怔,随即接茶漱口,含一片鸡舌香,往崇文馆去了。
家令思忖,太子吃了人家小娘子的东西,总不能再罚人月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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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姣跑趟司闺的住处,司闺看到小食倒是开心,和她客套几句收下了。
另两位掌书居处在东宫西面的旁舍,离主殿较远,是低阶女官们聚居处,崔姣带着女史们来到那一排屋舍,有低矮的围墙圈住那一方,墙头覆盖着黑色渗炭灰瓦,沿途坡道上铺了一路的模压花纹砖,进到那道围墙里,地砖就被青石取代了,东边角种了几株青松,大太阳下蔫搭搭的,院子里晒着衣裳,都是女服。
崔姣提着裙摆上廊,循着檐上一路挂牌找到那两位掌书的房间,房门虚掩着,崔姣听到屋里人在说话。
“司闺自己想巴结她,犯得着拉着我们?帮她抄经,谁帮我们办职务?”
“莫气了,她是太子殿下带回长安的,我们如何比得过?”
崔姣磨着牙,原来背地里都是这般想她,她要不做掌书,内坊掌书就这两人,她们做的事情更多,现在扯什么帮她,难道不是她帮她们分担了职责?
里面啪的一声,像是什么砸地上了。
“我们好歹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子,她是个什么货色?姓了崔就真是崔氏娘子吗?若真是崔氏出身,怎么连个承徽的位分太子殿下都不给?谁不知咱们掌书是无品女官,她没名没份的跟着太子殿下,身份必然见不得人。”
“三个掌书,她只管黾斋,好差事轮到她头上,怎么不挑我们姊妹?她住在崇文殿的廊房,我们却在这旁舍内挤一屋!”
崔姣气白了脸,原来出于嫉妒便可肆意编排,太子真想挑她们一早就挑了,太子无法容忍旁人接近合宫上下都清楚,即使是她,也因此吃了不少闷亏,若非无路可走,她也不会明知道太子要利用她,还豁出命去讨好,她们只看到了她表面风光,她们怎会知晓她的苦楚?
崔姣看了看手中食盒,不给她们吃了!省得吃了她的东西,还暗地道她是非。
她转身下廊,出了围墙外等候,不一会三个女史出来,见她的食盒没送出去,好奇问道,“那两位掌书没收吗?”
崔姣想好由头,“她们是长安人士,应是吃不惯这样的乡野小食。”
三人神色各异。
崔姣笑眯眯道,“她们不吃,正好咱们四人分了,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
女史们早在厨下就馋了,听她这么说,都欢快道好。
四人回廊房,各分了半碗吃下,纷纷称赞好吃,乐的崔姣夸话,等以后手里有余钱,再给她们做他们清河人常吃的巨胜奴1。
吃饱喝足后,崔姣便安心在房中抄起了经文。
那两个掌书抄完经,到夜间和其他女官汇总经文,听她们说起才知道,崔姣来旁舍为各个帮她抄经的女官送小食,唯独没送给她们俩,两人询问了崔姣来的时辰,正是她们背地说人坏话的时候,皆都心中有鬼,此后担惊受怕良久,唯恐她去太子面前告她们,遇到崔姣必避让,崔姣也懒得和她们来往,大家便将这事掩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