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婶子急得直叫唤,只是沈郎中走的太快,还没等朱家婶子叫住他,人进了院子一步都没停就直奔堂屋。
沈郎中见孩子没事放松了神色,虽然奇怪朱家小儿媳妇的表现,也没多想。
这会子注意到朱家婶子的叫唤声,他人慢慢踱去了厢房,估摸着是朱家哪个孩子再有个头疼脑热的。
朱家婶子见他久久不出现,再一试沈燕儿的呼吸愈加微弱,急得直跺脚。
刚准备去寻人,沈郎中慢悠悠地晃了进来。
样子不紧不慢,小老头嘴里还嘀咕着:“又怎么了,这次是大的还是小的病了?”
“哎呦,沈家四叔哎!快,快,赶紧看看燕儿!她摔着头了,人都快没气了!”
沈郎中一震,急忙走到床前。
昨天还好好的侄女,这会儿嘴唇发青,面色惨白无华,隐约透出青灰之色。
后脑枕着的布渗出血来,头发沾了些黑褐色血迹凌乱铺在脸上。
薄薄的身板躺在床上,没有丝毫起伏,像是一块了无生气的注水猪肉。
外表无碍,内里已经悄然败坏。
再一把脉,脉搏几近触摸不到,不稳且微弱。
呼吸也是微弱,俨然一副进气多出气少了的模样。
刚见这个侄女时,沈郎中观其面相,疲倦乏力、面色苍白,是典型的气郁血虚之象。
若是常人,身子健壮些的摔这一跤,
哪怕见了血,病情再重,
加之人参猛药吊着,也是能活的。
而对于身子本就羸弱的沈燕儿,药石无医。
沈郎中收回手,面色难看至极,细看藏了一丝怒气:
“好好的人成这样了,怎么会摔着?”
朱家婶子嗫嚅着怕是拿早饭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看沈郎中的表现她已经明白这沈燕儿怕是不行了。
她急急地转身翻起这屋子里唯一一个木箱子,里面装着些碎银。
也没顾得上数,一把抓起就递给沈郎中想求他再救救这苦命的孩子。
沈郎中没伸手接,只轻轻摇了摇头。
天皇老子下凡用些法术或许还能救活。
沈郎中叹了口气,沈家三房这一下是真的没了,自己无颜下去见老哥哥了。
这事不能怪老朱家,朱家跟沈燕儿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拿了米面招待还帮着照顾孩子这些已是仁至义尽。
他跟村长一家,还有村子里这些沈家的正经亲戚却在冷眼旁观,根本没管几个孩子的死活。
这会还要拿出站在沈家的立场摆着谱指责好心人吗?
要让老天知道这世间竟是狼心狗肺、无情无义之人吗?
想到这,他歉意地对着朱家婶子:
“婶子,我一时魔怔了,给你赔个不是。”
说完托付朱家婶子照顾一下两个孩子。
眼睁睁让侄女跟两个孩子落魄至此。
当年承蒙堂哥堂婶的照料,他们故去后,自己身为长辈却未曾照顾一二。
老头儿实在羞愧难当,
他自去给可怜的侄女寻一副棺材去,以弥补所犯之错。
刚出厢房,沈郎中就注意到孤身一人站在院子里的沈长河。
少年不知站了多久,小脸煞白,呆呆立在原地。
瘦削的身体,笔直像一挺长枪,只是经历此等劫难也呈现摇摇欲坠的样子。
沈郎中示意少年进去看看,摇了摇头离开了朱家院子。
少年伸开胳膊,想要拽住他,想要求求郎中救救自己在人世间唯二的亲人。
却只徒劳地抓住一片空气,惘然看着沈郎中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广袤天地中。
他听见了沈郎中和朱家婶子的对话。
少年第一次起了恨心,这郎中什么药都没用,竟是要去寻棺材了!
他居然笃定躺在床上的人死定了!
可是那人是他娘啊!
是他和妹妹唯一的亲人了!
他一个郎中怎么敢草菅人命!
凭什么!
凭什么药都不用就让他娘等死?
凭什么!
娘千辛万苦带着他们回来要落得这个下场!
娘早上还好好的,妹妹也好了,
一切都在变好了。
怎么他出了门这世界就变了天一般的?
疑惑、悔恨、愤怒、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