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长长的门洞，进入城中，京城确实是一派不同的繁华，屋宇参差，阡陌交错，熙熙攘攘，人烟阜盛，看着是一片和平安然。街道上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进来的这队人马，主要是将目光投向为首的那名十二三岁一身月白劲装，相貌明俊的少年，还有并列在一旁的轩辕箫，纷纷猜测这位少年究竟是不是近日里谈论的沸沸扬扬的那位世子。

察觉到人群中的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李寒青眼神微转，一边不动声色地环顾着汴京城内，一边在马背上晃晃悠悠地说：“轩辕大人来得可真是及时啊，我本来还想着这么长的队得排到什么时候去呢。”

轩辕箫笑了笑：“世子怕是不知道皇城司吧，自你出了天机山庄，这一路上的行踪皇城司全都知道。”

李寒青有些意外眉梢微挑，皇城司掌宫城出入之禁令，凡周庐宿卫之事，殿内则专用亲从，所谓亲兵；司宫门启闭之节；司掌宫城管钥、木契，以时启闭宫门；司宫禁门户、校验勘合，司掌启闭扫除之役，守卫扈从之严……却没想到原来这皇城司还掌管着情报刺探，看来特务机构哪个时代哪个世界都有，这能力很强大啊。

李寒青心思微转，明白了为何轩辕箫要此时出现：作为大内第一高手，皇帝亲信，带着他在众人面前露个脸，表明的是皇帝的态度。即可堵悠悠众口，安朝中人心，亦可以向怀有异心之人示威，至于自己……李寒青抿了抿唇，识趣地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做个称职的靶子。

轩辕箫将李寒青带入宫，领着他来到了一处宫殿前：“陛下在里面。”说着又看向一直如影随形的何长生：“这位小兄弟就随老臣一道候在此处。”李寒青颔首，抬眼看了看梁上的牌匾上宣和殿三个大字，随即收回了目光，撩起衣摆跨步入了殿。

殿内四周陈列着堆放着满满的书卷的书架，地上铺着浅青色石砖，窗外西去的阳光自窗户上的竹帘缝隙侧照进来，积着香灰的焚香炉散着的袅袅香气，在房间内透入的阳光下扭曲成丝丝缕缕的云纹。一人坐在书案前一手捧着书卷，一手提着笔似在专注地誊抄些什么。

“青王世子李寒青拜见陛下。”李寒青垂着头，像模像样地行了一个揖拜礼。

“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你。”座上的人放下手中的书笔道。

李寒青依言抬头，目光循着声音看过去，书案前坐着的皇帝此时年近五十，眉目虽依旧英挺，却可见两鬓已生华发。皇帝未着冕服，穿的是深绯色广袖襕衫，领、袖、裾饰以银色暗纹，足着乌靴，头束玉冠，腰系龙纹金织蹀躞，外披鹤氅。与想象中的威仪相比，眼前的皇帝陛下容止雅致秀逸如文人名士。

衡徵帝看着眼前的少年，似乎是要透过他看什么人，那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将他的思绪带回了十几年前宫宴上的惊鸿一瞥。

“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回过神来，他笑着从桌案前站起身，大跨步走上前来，拍了拍李寒青的肩膀颇有几分亲切：“你肖似你父母。”

端的是一副四平八稳地站在这九五至尊的面前，李寒青垂着眸神色淡淡地长揖一礼：“寒青已不记得双亲的模样了。”

衡徵帝闻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隐约地叹息一声，覆手背过身抬头看着这殿中那一块上书着“海晏河清”的牌匾问：“你可知朕为何要召你入宫？”

“知道。”

“怕吗？”衡徵帝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他，“即使朕过继你为嗣，你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储，朕也有顾忌不到的地方，你怕吗？”

——他有一人要护，他还有一笔账要讨，纵使所要前行之路并非坦荡……

斟酌半晌之后李寒青如实答道：“怕，也不怕。”

谁料衡徵帝忽然转过身看过来，李寒青来不及避开眼神，便直直地撞入衡徵帝的眼里，二人对视着，房间里的气氛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沉默中，半晌过后衡徵帝才移开了眼，嘴角微勾：“你倒是诚实。”顿了顿摆了摆手：“下去吧，明日朝会在殿外候着。”

李寒青垂下首，抱拳一揖道：“是。”

李寒青出来时见门外候着的轩辕箫面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想来方才殿内的谈话都已被他听去。

“世子请随臣来。”轩辕箫带着李寒青二人在宫内兜兜转转地到了一处青瓦白墙颇有些清冷的宫殿前：“今夜世子便在此处宿下，明日之后世子便是天下皆知，名正言顺的储君了。”轩辕箫拂尘一挥，广袖一撒，足尖一点便飞身跃起，离开前撂下一句话：“世子好自为之，臣明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