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西面有座角楼。
这座角楼整体黑色,共有四层,屋檐上镇邪符随风飘摇,四周墙壁皆用特殊材料制成,纂有符文,是蓝家招魂专用之所。
琴声叮叮咚咚,自琴弦流泻而出——是《招魂》,以死者尸身或尸身的某一部分及生前心爱之物为媒介,使亡魂寻音而来。
一层正中有一圆形平台,从云梦带回的尸身正放在中央,蓝氏长老坐镇四方,金黄阵法缓缓流转。琴声潺潺如水,一丝魂魄从尸身飘起,透明模糊,是随时都可以消散在天地间的状态。
魂魄在阵法加持下渐渐稳固,茫然不知何地。
琴声一转,叮咚几声,是蓝氏不传之密《问灵》。
一问来者何人,何方人士;二问年岁几何,因何而死;再问凶者为谁,所属门派。
魂魄听诏,自弦上轻轻拨弄,回答上述问题。
一答闻迩,巫峡人士;二答24岁,用药而亡;三答不知。
青蘅君默然,弹奏一曲将其超度。
他已经在这里弹奏一个时辰了,十具尸身只有这一位还保留有一丝残魂,其余四具连魂体都没显出半分。
青蘅君拂袖将尸体移至一旁,待结束后再好生安葬。
魏长泽又从封恶乾坤袋中放出十具,由北面长老接替问询。
“来者何人,因何而死,凶者为谁?”
“薛浅,栎阳人士,夜猎而亡。”
“张贺,江夏人士,中毒而亡,凶者家叔张青。”
“孙立,巫峡人士,因病而亡。”
重复上述过程,直到最后十具中幸存魂魄招出。
……
“温畅,岐山温氏,夜猎而亡,不知。”
“魏垚,朝歌魏氏,追杀而亡,凶者玄冥派。”
听到魏垚这个名字,魏长泽瞬间不淡定了。看着面目全非的尸身,魏长泽身体有些颤抖,这是他族中堂兄,天赋卓绝,年幼时与他关系极佳。六年前无故失踪,族中寻找无果,四个月后命牌碎裂,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堂兄亲口说出死因。
青蘅君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昔日同窗,当时他还让人帮忙探寻了一段时间。震惊之余,顾不得休息,亲自上前弹奏《问灵》。
“因何追杀?死于何地?”
“追查人口失踪,死于怀南。”魏垚上前,琴声铿锵,饱含怨气。
竟在怀南!
青蘅君深吸一口气,隐隐激动:“死于何月何日?周围可还有人在场?”
“七月十四日,蓝氏长老。”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青蘅君站起身向魏垚深深行礼。
没想到,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多年埋藏的真相竟在今日天下大白。
青蘅君起身,从乾坤袖中取出一香,点燃。此香专供魂魄所用,用之可稳固神魂。
待香燃尽,魏垚缓缓沉入身体之中。
“魏兄,在下今日失陪,还请随弟子去客院休息一二,明日再谈。”青蘅君对魏长泽道。
魏长泽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再扫过其余三位不知为何神色隐忍的长老,理解道:“青蘅君正事要紧,在下久未见过一对孩子,过去看看。”
“现在是练剑时间,他们应该在练武场。”蓝启仁提醒道。
“多谢。”魏长泽行礼告辞,将堂兄的尸身妥善收好,带着藏色离开冥室。
路上,藏色担忧地看向魏长泽,当年魏垚失踪后,魏长泽没日没夜地出去,带人把他常去的几个地方翻了个遍,就差掘地三尺。等家中传来魏垚命牌碎裂的那日,魏长泽在院子中痛饮,而她只能在一旁陪伴,在他醉时为他温上一碗醒酒汤。
“没事,不必担心。我只是……”魏长泽涩声安慰。
他只是什么呢?悲痛伤怀早在听闻死讯时就已经发泄过了,留下来的是经年伤痕,一碰就疼。
那是幼年时陪他玩、带他修炼的兄长啊,不似亲生胜似亲生。
藏色将他揽入怀中,无声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魏长泽平复心情,道:“等这件事情结束,我想带兄长的遗体回去安葬,顺便回去看看他们。”
“好。”藏色道。
两个孩子还没见过长辈,希望他们能够喜欢吧。
“走吧。”魏长泽抬起埋在藏色脖颈间的头,主动拉起藏色前往练武场。
“说起练武场,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第一次对练的情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