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桃花小镇入冬以来,多在白日,蔚蓝色的澄净天幕每隔一旬,便会从一望无际的白云最高处,垂挂缕缕银白长线,像是遥不可及的天上仙人提葫朝人间倾倒银河,触碰云彩的瞬间如烟四散。
寻常人肉眼可见,却不可见。修行中人讲机缘,小镇能瞧见天边异象之人,寥寥无几。
约莫从仲冬月起,泗水江码头的生意来往被迫停止,方圆十里,普通人不可靠近半步,江岸被陆陆续续赶来的外乡人占领,几乎全是修道之人,连稀罕剑修也有几位来此守机缘。
当然,诡异四伏如同乱葬岗的小小古坟坡除外,那地仙人不去,晦气,且琢磨不透。
今日,泗水江上空接连横生异象,青天白日,天幕里凭空出现刺耳雷鸣,似炮竹炸裂,迸出一团团色彩绚丽的耀眼光球,转瞬即逝。
小镇南门,两扇孤零零的木栅栏立在黄泥墙下,墙头积压薄薄白雪,一见日头便会消融化尽。
一条还算平整的青石板路一路延伸,大约一里,再远些,就是平常大道。
一行陌生面孔缓缓出现,前首两骑并驾齐驱,左右两个身形魁梧壮硕的中年汉子,皆面无表情,各自腰间配一柄斩马刀。
随后一辆双人驭马的华丽马车,车顶金玲叮当作响,末尾陆陆续续出现驾驭灵兽与良驹的年轻人,男男女女皆有,衣着贵气,单薄轻盈,模样出奇的俊美。
最前面,面生络腮胡的汉子微抬刀鞘,推开虚掩木栅栏,一行人鱼贯而入。
小镇东面,几间茅草屋矗立桃林下,屋顶堆积薄雪,似垂挂圈圈白玉边。
茅屋内,书声琅琅,不绝于耳。
“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一席青衫长褂的高大老先生来回行走课间,慈眉善目,须发尽白,一对长眉垂挂腰畔。
老先生缓缓而行,手捧古籍,轻轻合页,转头看了眼小镇南门方向。
此时老先生和门口外乡人,双方隔着层层叠叠的砖墙瓦房,似近在咫尺,两两相望。
那一刻,向来古井无波的老先生微微扯起唇角,阔袖微动,轻轻飘荡。
那些外乡人,明显分作好几拨,并不是一伙人,神色却相似的漠然,是修道之人中最常见的一类,对世俗凡尘、人间生死疾苦,毫不在乎,只剩一欲,求道问长生。
短暂一眼,老先生收回视线,仅掉尾一位驾骑普通马匹的男子细微偏头。
其貌不扬的男子望向小镇东面更远处,双眸有金芒一闪而逝。
老先生双手负后,扫视课堂四周,“今日提前散学,你们早些回去。冬至即来,依照小镇习俗,这三日你们可不用来学堂听课。我会留有功课,随后一一拜访。切记一事,小镇有一波外乡人进入,不知好坏,你们路过集市不可逗留,不可前去凑热闹,以免惹出不必要的祸端。”
座下稚童纷纷起身,乖巧答应,作揖行礼,“是,崔先生。”
崔照露出笑脸,“回吧。”
别看崔先生平日一副和蔼可亲的好爷爷模样,脾气火爆着呢。
课堂皆是年纪相仿的幼稚学童,听闻不用来学堂听课这等好事,兴奋得手舞足蹈,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各自收拾书箱,自觉将桌面与座下零碎杂物捡拾干净。
崔照朝屋外轻唤一声,隔壁茅屋走来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发别木簪,长衫泛白显旧,却十分干净,不见褶皱。
姜留走至老先生跟前,面带微笑,弯腰作揖,“先生,莫非有事需要叮嘱?”
课堂已经空空如也。
崔照朝草席书院门口望去,孩子们一窝蜂的撒欢跑出。他面露忧色,“这帮孩子正是调皮喜动的年纪,我放心不下,你跟随前去小镇正街,多加留意。”
姜留点头称是,直起腰身,面前虚空涟漪阵阵,水波旋转,他一步跨入,消失不见。
等姜留再次现身,已经出现在小镇正街,掩藏在一处可观街巷全貌的隐蔽高处。
草席书院距离小镇热闹街巷其实并不远。走过书院大门,进入一片桃林小道,再往前大约半里路,拐个弯儿就到了商贩来往的集市。
寒冬时节,杂乱无章的桃林只剩干枯枝丫,不见绿色,由有细雪垂挂枝头,毫无生机,待到春来发几枝,自是桃花朵朵开。
陈有义甩手跑跳,哼着小曲儿,追上小道前方独自行走的红棉袄小姑娘。
小男孩用胳膊肘轻轻撞击小姑娘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