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老朽也实在没有办法了,您的刀受损太严重,寻常接铸之法已经无用了。”
“……”
“说起来啊,这刀的材质特殊,居然有寒陨铁……”
“不可以重铸吗?”
“不,不……寒陨铁十分坚硬,据说天生带着极寒气息,但同时也很脆,没有很好的韧性……就像是美丽的宝石,如果碎掉就不可能还原。不说现在这样的情况,就算只是折断都难以修复到原状,会留下明显痕迹……”
烛光下,老人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抚摸着面前的太刀碎片。大大小小有七块,并没有特别细小的边角遗失,保存完好,只是他确实没有能力恢复这刀了。
蒲山匡志,他的名字在武士阶层中也很有份量,他是远近闻名的刀匠,就连宫中贵族的刀,多出自他手。不过他不喜喧嚣,以年龄和身体为由,并没有进宫为官用刀匠,只是隐居山间,平时打造些铁器维持。
花甲之年了,依然热爱着锻刀,对于锻刀的各种技法多有研究,对矿石的辨认和选取也是旁人无法比较的。
当然,他也爱刀,对于每把所见之刀,都会暗自评价,若觉得不凡定会研究一番。现在的情况也是,不听童磨回答,又自顾自说着对刀的看法。
……
后半夜,童磨带着刀离开了。
如果连这家伙都没办法,那真的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这是他所知道的,最有威望的刀匠了。
攥紧用布包裹刀片,童磨突然有了莫名的想法。
如果,如果他可有更广阔的见闻,那是不是会遇见其他厉害的刀匠,其他有用的人……是不是就可以有人来修好无名了?
是不是不应该只留在万世极乐呢?
……
他几乎一辈子都受困于那个地方,这是季没有改变的,变成鬼也没有改变的。他为了那些蠢货们,为了救赎可怜的他们,把自己关在了,以万世极乐为中心的方寸间。
是不是不该这样呢?
如果可以走的更远,会不会有不一样的转机呢?会不会看见新的世界呢?
……会不会再找到季呢?
他从前不信鬼神之说,也因此和季有了长久的共鸣和羁绊。可现在……他希望那是真的,真的有那天堂地狱,真的有那转世轮回……
要说打断刀的罪魁祸首吗?从童磨眼里的“上弦”“伍”,就可以知道结局了。
好吧,很幸运,猗窝座没有死掉,这本来是不可能发生的,那时候童磨已经拔出羽莲了。可惜当时还有黑死牟在场,他阻止了童磨的动作,甚至为此出刀砍断了童磨的四肢。
果然,变量令人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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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听着面前的教徒声泪俱下的诉苦,说着遭遇的不易,求着自己的回以神谕。
还是笑吟吟的,但和那些年不一样了。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出现的,隐隐约约,又无比真实的温柔和无暇,已经消失了,现在完全只是模仿出一个和蔼的微笑,一个令人迷失在表面的面具而已。
慢慢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没有季的样子。
打发走这家伙,只觉得一阵说不上来的疲惫,这些天已经好多次了。似乎是从那晚回来以后,觉得那些家伙都变得聒噪起来,没有了曾经几十年的耐心。
打起精神,走向内室,对着落地的木窗跪坐下来,面前是折断的刀。
“……寻常刀若是折断,在断口以高温先加热,接铸上,再重新捶打使刀身笔直就好……”
“……在每一处断面都会有明显痕迹的……”
回忆着刀匠的话,伸手拾起刀片打量,半晌又放下,接着将刀拼好成原来的形状。
血滴落在银白的刀身,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嫣红淌过,将碎片连接起来,想要和它融为一体。
刀被接好了,碎片之间的血色消失,变成了坚冰,甚至会根据童磨的意志改变刀的样子。
重新握住刀柄,重新抬起无名。
小季啊……你会怪我吗?居然弄坏了你师傅送你的礼物……你以前很宝贝它的不是吗?你现在知道我的动作吗?你会在什么地方看见吗……我把它变成了这面目全非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呀……可,你根本不会怪我吧?你从来不会怪我的……
今晚的天上,有灰色的如烟的云,一片一片,遮住群星,阻挡皓月。只有那些轻飘飘的东西被风带走的时候,光才能洒下来,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