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悄不做声地打开房门,只见里间湘帘苏幕,牙床软榻,竟是个女子闺房模样。
“难为他有如此孝心。”苻坚举步进去,不卑不亢地坐下,“他请我来,难道不该上些茶水么?”
内侍微微一笑,毕恭毕敬地为他将茶水满上,方退了出去。
苻坚拢了拢领口,觉得那纱衣过于轻薄,贴在身上好似什么都未穿一般,实在别扭,又想起自己早年间最喜让慕容冲着这种纱衣承欢,彼时看着慕容冲只觉热血贲张,哪里顾及得到他的感受?如今自己穿上了这衣裳,方知其中苦楚。
苻坚抚上自己的手腕,幸好沐浴时佛珠并未摘去,此时也可做些事打发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缓缓推开,慕容冲已褪了铠甲,换上一身常服,面上清冷如霜,眼中隐隐带着几分戾气。
上次见慕容冲,他还是个明媚讨喜的惨绿少年,可以一边在人前谨小慎微地做中书舍人,一边在自己面前言笑无忌,撒泼打滚。
那时他对自己说过什么?
苻坚怔怔地看着慕容冲,仿佛这个慕容冲的冷脸与之前那个的笑脸重合起来,然后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我对你有非分之想。”
“老贼。”可这人一开口,便立时打碎了苻坚的所有泛甜的臆想。
苻坚自嘲笑笑,“这个老字朕认了,这个贼字,朕万万不能认。”
慕容冲负手踱到他面前,“想不到你还能有这般造化,慕容垂你未信,姚苌也被你杀了,真是好计谋,好手段。”
“若是知晓前事,还不能保全己身,那朕这个天王岂不是太失败了些。”慕容冲一醒来定然便打探了周遭人事,他猜到苻坚重活一世,并不让人意外,“如今你也来了,不打算做些文章么?”
慕容冲冷笑,“你已经营十年,我想去钻这个空子,谈何容易。”
“如今苻秦对外已经平定北方,不再动干戈,对内休养民生,百姓咸服,更何况,托了你这一世的福,景略好端端地活着,你我皆知,此时你反了,讨不到半点好处。”
慕容冲伸出手指,挑动烛火焰心,漫不经心道:“我知道。”
苻坚的脸孔在烛光中明灭,虽然穿的有如妓子,可他一身霸道之气摆在那里,竟看不出半分猥亵,依旧如巍巍高山,“你是想与朕同归于尽么?”
慕容冲勾唇一笑,故意喑哑了声音道:“陛下从前不是嘴上时时挂着要与臣双宿双栖,同生共死,臣今日就遂了陛下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