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李寻欢消瘦的背影,寂寞又再次回到了龙小云心中。李寻欢的咳嗽总像是对他恶劣行径的谴责,然而这一次他却连咳嗽都没有。龙小云觉得,自己仿佛是被父母放弃掉的,不可救药的孩子。
李寻欢迟疑地张大眼睛,用力摇了摇头,然而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恢复清明。相反眼前的黑影更重,头痛的也愈发剧烈。
好冷,他捂住汗水浸透的衣襟。手中的扫把仿佛成了唯一能支持他不倒下的东西。没有力气咳嗽,血淤积在肺底,窒息感让他的胸口如同被巨石压住一般。他本可以对小云解释的更多,他相信小云能够明白,然而他却不得权衡呼吸和言语的时间。
诗音下葬之时,他整个人都没有知觉,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做着不得不做的事。然而一松懈下来,他才发现身体和心已经一同崩溃了。三天来他连在床上撑起身都做不到,没有药,也没有水和食物。他本想就这样死去不是很好,至少他的心不会再痛苦下去。然而龙小云却叫醒了他。
他答应过诗音照顾她的孩子。他曾违背过对她的誓言,不能再违背第二次。
催动真气,运转周天。他本来以为他的大限已不过几日,却没想到竟然还能站得起来。李寻欢摇摇晃晃地扫着雪,用手抹去不断涌出嘴角的鲜血。他想起他初见诗音时,她穿着红色的斗篷的样子。他们一起堆雪人,她给雪人安上大大的眼睛……
夜□临,他依旧沉浸在他的回忆中,浑然不知。
自动用了真气,李寻欢便觉得痼疾似乎放过了他,一直没有咳嗽。
他又觉得自己可以活很久很久似的。他想了很多的计划,他想着要先恢复小云的武功,然后把飞刀传授给小云。他还想劝小云去考个功名,重振他的家族。以后小云还会娶个很美丽的娘子,还会有他自己的孩子。那个时候兴云庄一定会很热闹的,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多么好。李寻欢想起以前李园也是很热闹的,爹爹,娘亲,大哥,堂兄,堂弟……他那时候总在外面野,闯下了“小李飞刀”的名号,也没注意怎的,家里人渐渐就少了,等他年纪大些,知道回家了,却发现偌大个庄院,就只剩他自个儿了。
李寻欢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去想过去的事。他本就是个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此刻格外如此。他觉得身体热乎乎的,往日那缠人的咳嗽也不再来了,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扫了一天的雪,他竟一点都不觉得累,一点也不想睡,仿佛又变回活蹦乱跳的年轻人一般。
身体好了,饥饿感也回来了。他这才看到桌上放着的碗。不知道厨房送来了什么样的饭菜,如果有些能下酒的就再好不过。他便精神抖擞地拿过来,一看,心却凉了半截。还是三天前那碗冻成冰的粥。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对自己说他本来就知道是这碗粥的,只是刚才一高兴就给忘了。他心里说他从来没期待过小云会让人给他送什么过来。三天来他不是一直都瞅着这碗粥吗,只是苦于无法起身去拿。现在终于拿到手里了,他也应该很高兴才对。
粥冻得太硬了,他的手也不比粥暖和多少,捂了一会儿也没有化开。
李寻欢于是把真气聚集在手上,这样一来,冻粥很快就化了。
他捧起来一饮而尽。捧着碗呆坐了一会儿,他又走到门口,挖起一碗雪,同样用真气催化,喝了下去。喝了几碗,他不再感到饥饿了。
把碗放在桌上,却发现碗的边缘有一丝红,李寻欢诧异地看着。
他慢慢地用手指擦过唇间,手指也红得乍眼。原来一直在流血,他却毫无感觉。
“还以为好了,原来……”他自嘲地笑,掩口轻轻地咳了起来,渐渐却越咳越猛,就如同一只误闯入严冬的杜鹃,只得声声啼血,至死方休。
到了年底收账的时候,龙小云这两天在外面跑了几家兴云庄的商号。因为又下起了雪,在路上耽搁了几日。
龙小云一进兴云庄,就在石板路上滑了个踉跄。
他本就因那几家商号生意不好而烦躁,这一下更是火上浇油,叫来管家骂道:“你们这几天干什么去了,院子里全都是积雪,也不知道打扫!”
管家唯唯诺诺,小声道:“少爷,小的们都不敢扫……您不是说过,非得那痨病鬼扫不可吗……”
龙小云心里猛地一惊,他出门多日,早把那天的气话忘得一干二净。那天看李寻欢摇摇晃晃的样子,龙小云本也没指望他,只想他知难而退就是了。谁想这些下人倒是把他的话记得清楚,难不成他们竟真的让那个已经连站都站不稳的人扫了这么多天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