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叫我,我便会骑上飞骊擎霄,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颜子忧默不作声,无力的向后面那个宽阔的肩膀仰去。
九月十五日这天,金罗寺满堂金碧。寺院俨然一个小皇宫,处处张灯结彩,广袖如云。颜子忧拿着段罗敷从她爹负责筹宴的礼部尚书那里硬讨来的请帖进了金罗寺的院门。各种衣香混合交织在一起,熏得颜子忧有些晕眩。
段罗敷说如果他颜子忧都来了,秦破阵就不可能不来,于是屈服于鞭子的淫威下颜子忧无可奈何的跑来这肉食者聚集的寺院抛头露面。
深秋时节,寺院里的枫叶红如朝霞,西风偶过,霞光便纷纷散落。颜子忧捏起落在衣襟上的红叶,不禁抬首遥望北国的天空。定州此时怕已是衾不耐寒了吧,那人走了也有半个月了,一路羁旅的寂寞,不知他心里什么滋味儿。若是他在就好了,寻一处红叶翩跹的青石阶,与他对饮菊花酒,绝对是件惬意的事。颜子忧置身事外的瞥视往来的这些穿着光鲜艳丽的高官和女眷,再念起那人一身清雅冲淡的白色,心中便愈发思念。
另一边的斋堂内,薛太后坐在罗汉床上,微微眯着眼睛支颐倾听丝竹管弦所奏的祝寿之曲。贴她端坐的便是婉惠帝姬。皇上景泓恭敬的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德王则坐在稍远一点的椅子上,正与身边的御史中丞笑着小声谈些什么。
十二年前皇上有意变法之时,太后反对,而今日景泓再行新政,为压制德王的势力,太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有意争取太后支持,故而景泓这一次为太后办的寿宴格外隆重。
先前已有不少官员献上了寿礼,这时内务总管又传到“尚书左仆射江大人到”,左仆射那老头儿便颤颤微微的捧着一颗大夜明珠走上堂内,呈道:“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咳咳咳咳……老朽这东海夜明珠,好几年前就令乡人满海捞寻,托太后娘娘的福,总算在您大寿前找到了咳咳咳咳……”
薛太后睁开了一点眼睛,雍容典雅的微笑,“江大人身体还是不见好,我这几年隐居寺里,认识个神僧,赶明儿我叫他给你瞧瞧。”
“谢太后恩典……咳咳咳咳咳咳……”左仆射老头儿拜了又拜,一路咳了出去。太后轻笑着摇摇头,这左仆射从先皇朝时一直咳到现在,鼻子比狗还灵敏,一嗅出雷雨将至的味道就病假在家,一直活了这么大岁数坐到了尚书左仆射的位子。
待左仆射出去了,薛太后转过头,问:“皇上,你常提的那个陈清远,我还一直没见过呢。”
“太后若想见,朕这便宣他进来。”景泓微微颔首回答。
“不必了。寿宴又不是上朝,让大臣们随意就好。”薛太后抿起唇,随即绽出一个浅笑,“又不是人人都愿意见我这个老太婆。”
景泓低着头,眉头却已拧起,太后大寿当朝一品大员却不来献贺礼,陈清远未免太不会做人。
正在此时,总管再次通报,进来的是新上任不久的中书省侍郎许仲。许仲人已中年,仪表堂堂,手中托盘上蒙一红绸子,举于头顶端上。内臣接了呈给太后,拉下蒙布之时,太后原本半开半合的眸子却睁开了。
托盘上只一把白玉篦刀。
当年先皇偏爱薛妃的一头青丝,每夜抚其发而拢之,终于让她登上皇后之位。先皇驾崩后,薛太后操劳国政,头上丝丝白发也无暇顾及。青丝不复,而为她拢发那人,亦不在了。后宫也好,朝廷也好,只知道太后的威仪,又有何人在乎她作为女子的心思。如今一把玉篦,让太后不禁想起少时与先皇的耳鬓厮磨,黯然神伤。
“太后为南国百姓安居乐业而呕心沥血,”许仲拜言道,“臣听说这玉石有去头痛和安神的功效,若每日用这玉篦刀梳头,或许太后娘娘会感觉更加神清气朗。微臣家贫,太后大寿却只能送上这小小的贺礼,还望太后恕罪。”
“许大人何罪之有。礼焉有贵贱?你有心,我知道。”薛太后微笑的看着许仲,“许大人将来定要有所作为的,是不是皇上?”
“母后所言极是。许爱卿博文广识,国之栋梁。”景泓回应道。如此问话,太后便是有意提拔许仲,景泓心知肚明。许仲是新党一派,那日朝上敢于出头支持新政,自己也颇器重他。不过此人虽有治国之才,却并不长于应酬,这一番送礼说辞,倒不似他平日风格。景泓略有困惑的想。
不多时,内臣又传,兵部尚书秦胜言献礼。太后听到后抬起目光。
秦胜言手持寿礼托盘,身后跟着秦破阵和挽着他胳膊摇晃的段罗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