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臭巷,宋宅。
宋亦臣正在账房里盯着十几位账房先生核账,一把把算盘噼里啪啦打的震天响。
对于宋亦臣来说,算盘上每颗珠子相互碰撞时发出的清脆之音才是这世间最美妙的音律。
“家主,公子和小姐已经回来了。”
紧闭的账房门外有仆人汇报了宋钱宋米的动向。
宋亦臣没有任何回答,只是坐回到比其他账房先生要高一些的主位,很随意的在桌面上轻轻拨弄着只属于他的青玉算盘。
一直跟在身边的白发老仆将一碗刚沏好的红茶放在宋亦臣刚好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随后双手交叉相叠,很自然的垂落在腹部,眼观鼻鼻观心当起了哑巴。
“老金,你说我这赌注是不是下的太大了一些?”
宋亦臣停下拨弄青玉算盘的肥硕手指,食指放在一颗玉珠上轻轻旋转,神色自若,嘴角还有一丝浅笑,似乎毫不担心自己的选择会亏本,有一种稳操胜券的自信...嗯,或者说自恋更为恰当。
“这种时候,要赌,就得下血本,老爷的眼光从来不差,从您做第一笔买卖到如今,还没有失过手,这笔买卖,您依旧能够赚的盆满钵满。”
老金的语气并不谄媚,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很微不足道的小事。
“哦?稳赚吗?你也这样认为?”宋亦臣用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看似睡着的老人,那一声哦的尾音拖的极长。
被称呼为老金的白发老奴微微抬头,那双暮气沉沉的眸子霎那间明亮,凭着感觉看向秦凤年所在的方向。
声音略颤,却又无比坚定道:“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这样的话...”宋亦臣将眼神放在手下压着的青玉算盘上,拇指轻轻拨动一粒算珠,眼神赫然凌厉:“那就再加码!”
宋宅账房里的算计秦凤年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当然,也有可能他只是在装傻。
毕竟,在这个世界,在这座偏远的清河镇,他已经装了足足十六年傻。
至于为什么会重生在这个世界,秦凤年不清楚。
他只知道那一天睁开眼的时候,只有漫天的风雪。
他所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那看守城门模样邋遢的老黄。
是老黄瘸着腿颤颤巍巍的将他从那座青石桥上将他抱回家,再以米糊喂养,才堪堪熬过那个刺骨的寒冬。
那个时候的他不会说话,也什么都不知道,刚开始更是不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直到慢慢长大,接触的东西越来越多,他才明白这是一个只有幻想中才会出现的奇妙世界。
这里有仙人,有修仙者,有神鬼妖精,说是万物皆灵一点都不为过。
只不过,这一切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就像老黄说的那样,肉身凡胎而已,能活下来,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一人生,就有一人死,老黄说这是自古以来的天道。
于是,在秦凤年十三岁那年,老黄毫无遗憾的闭上了那双浑浊老眼,自此再也没有醒来。
为了报答老黄的养育之恩,秦凤年变卖所有家产,风风光光的给老黄置办了身后事。
在距离清河镇十里外的桃花山下,秦凤年搭起一个简易草棚,陪着老黄又度过了两年半。
现在秦凤年的破草棚已经变成了一座像模像样的农家小院,三间房,一个院子。
院子前是老黄的坟,工整干净,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院子后面靠着桃花山,一到春天,漫山遍野的桃花一夜盛开,那是老黄最爱看的风景,当然也有老黄最爱喝的桃花酿。
秦凤年每年都会采集含苞待放的桃花,用老黄教他的法子酿制桃花酒,味道虽然不如粮食酒醇厚,却胜在清冽香甜,亦有花香弥漫,别有一番滋味。
这些年秦凤年上山打猎,下河摸鱼,练了一手厉害的捕猎技巧,清河镇方圆几十里,就没有他抓不到的野物。
也正是这样,靠着猎物野货在镇子里换钱,日子过的也算有滋有味,要不是老黄说走就走了,现在还真的只用躺在家里就能享受清福。
此时秦凤年已经卸下了所购买的所有物资,满满一车直接塞满了小院里的所有房间。
正是盛夏时节,忙碌了这么久,身上早已被汗水湿透,随便弄了点吃的,又冲了个凉水澡,这才美美的坐在小院里赏起了月色。
对于秦凤年来讲,能够过上如此惬意的生活已经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虽说这是一个让人惊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