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就坐在院里的老桃树下,看着屋顶上的母亲,干着男人们的活。在她身边常有些奇奇怪怪的动物或者怪物,把她用得到的东西放在她身边,或者她和泥时总是很快就好。有时她自己都不信,那些泥瓦是她自己弄的,她出门买材料总是很顺利。甚至她自己都惊奇自己有那么好的手艺!对在脑子里出现的设计感到万分惊讶,她能把那些设计完美地做出来,让小小的玲珑观精巧庄严。看着他们在院里忙忙碌碌,我可以安安静静坐一下午。那些奇奇怪怪的大小怪物并不伤人,只是悄悄帮着母亲。
人们都说母亲是玲珑观的缘分,它在几年里变得小巧精致,宝相庄严。玲珑观是我的缘分,来到这里,我渐渐不像开始时那样,完完全全的一块木头。玲珑观从恐怖故事里走出来,婆婆也不再是人们嘴里的神婆。她和母亲一起努力,让我们的日子好过起来。她们还整理了坡脚的小屋子,开起一间小店铺,母亲做得一手好米糕、婆婆做得一手重阳糕,母亲和婆婆一起磨米打浆,合面蒸糕,我们就像亲亲的一家三代。
可是,好景不长,还没几年,母亲就突然因心脏病去世,她一直太劳累,病了也没去看大夫。在石阶上摔倒就没再起来,赶来的急救车和医生忙了一阵终究还是走了。只留下我,她走得突然,没留下一点线索,可以让人们找到我的家人,我只能留在玲珑观。“也好,有婆婆和她作伴,婆婆也要有个伴。这样的孩子,大概除了她妈也没人要她的吧!要不然,怎么那么久没人来认?”大婶叹口气,结束了她的故事。
“就是那个闹鬼的地方?这孩子住在那地方?”老师惊讶地叫起来,“不行,我得上报。”
“您先别急,那地方现在不错,惢妈妈这些年把那里打理得很好。老师,就算您,也找不出比那里更合适这孩子的地方。她在那里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不惹麻烦,能教她些东西,她也明白。不像在别处,要么自己玩自己的,要么突然就怪喊怪叫,打自己。她在玲珑观从没这样过。”大婶忙着解释,“再说,也找不到能像婆婆那么对她好的人,您说是吧?谁会要这样的孩子?”
“这个,我去看看才能决定。婆婆年纪也不小了吧?能照顾好她吗?”老师固执地说。
他们的交谈,是我第一次听懂,除婆婆和母亲以外的人说的话,老师会让我离开玲珑观?我紧紧把小狗搂在怀里。
我眼里的玲珑观不像人们想的那样,它在村子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却在一个小小的山坡上。门前陡峭的石阶,石阶旁一个奇怪的,快坍塌的岩石小屋,石阶两边十来棵老树,看着是突兀在村庄里的半个小山包。后面笔直的石崖,三丈三高,使得小小的道观高出村屋一截,一进两跨院,地方很小。没人知道它为什么会在那里,是谁建的,有多少年了,似乎它比村子还要古老。
看似建在一块完整的岩石上,前院里大殿前,两棵高大的茶花树,对着门口照壁前的两棵同样古老的桃树。后院一棵古老的合欢树,斜对着一棵老梅树,树下一口井,白色的石井栏上刻着:珍珑,两个字。房屋似乎是围着这几棵树建的。前院一间正殿,两间偏殿,开间不大,不比寻常人家的院子更大。房屋寻常样式,挑起的屋脊上坐着的神兽惟妙惟肖,普通的砖瓦,普通的院墙门楣,藏匿在这些古老的树木中。
后面的围墙外几棵古柏树,树根牢牢地抓住石缝里的泥土,树根下就是石崖绝壁。如果不是有人指引,没人能看出这里有一个道观。只有那几棵高大的树木在村庄里引人注目,围住了院里的四季飞花。春天满树的茶花、桃花,夏天粉色的合欢花,秋天门外的几株老桂树,花香悠远,以及冬天白色的梅花。房屋年代久远,早已和几株老树合为一体,外边的树木也一样,高大孤傲,仿佛它们天生就是这样。墙边的一棵旱莲树异常高大,是这里最高的树,树冠也非常壮观,伸进院墙的部分遮住了半个院子,抬头看不见树顶。
这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神邸,在前院的正殿里供奉着斗母娘娘,身旁立着女相魁星。墙壁上精细地描画着各位星君、大帝、真人。偏殿里墙壁上画着日月星辰,各路神仙云游天际。院落铺着青石板,四围花床是婆婆和我的母亲,为了把她们从路边、花市捡来,或者别人送来的各色花卉种在院里。自己从不远处的小河里捡来鹅卵石,自己垒砌的。种在里边的花草,一年四季倒也青葱翠绿,花开不断。那些看似快死的花草被婆婆和母亲种下,细心照拂,没多久就变得郁郁葱葱。
后院三间小小的庐舍,母亲带着我住进来后,想办法修整了一下,让快坍塌的屋子适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