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虎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脸脏得几乎看不清真实相貌的流民少年。
听说这小子是个聋哑的傻子后,他曾暗中观察过,发现对方确实不会说话。好几次跟着卢四去杂货铺送猎物的时候,被马有财的儿子欺负了也不还手,只会傻愣愣地站着。
他想不通,明明是一个又聋又哑的傻子,为什么突然变了个人?
难道是装的吗?可为什么要装成傻子呢?并不是在偷听到自己和那个管事的对话后才装傻的,集镇上很多人都说这小子一到集镇就是那副傻样。
他想不通,那片小树林里为什么会有吃人的猛兽。要真有什么野兽闯进来,早被守备营的军汉打死了。集镇围墙那么高,难不成会飞吗?
而且,既然是猛兽,凭什么不吃这家人?偏偏等自己经过树林的时候,才跑出来吃人。
他更想不通,这个流民少年为什么能射的这么准。就算你箭法再好,这黑咕隆冬的你能看清什么?
还有,你现在1234的念数又是几个意思?
都说人在濒死之时,一生的事情会像走马灯一般快速掠过。显然,郑虎是个异类。
他在快死的时候,并没有回忆自己这三十来年的所作所为。没有回忆起被他摆在矿上发臭的老爹,也没想起那个被他抹了脖子的男人。
他只是恨恨地在生命最后的短暂时间里,思考着这些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的答案。
哦不,最后一个问题,他很快就知道了。
“1、2、3...8、9!”
齐牧站在一旁,弩箭的箭尖始终对着躺在地上、身下已是一片血泊的郑虎,嘴里轻声读着秒。
当报出‘9’这个数时,郑虎的嘴里只有出的气,再没进的气。
他明白了,对方是在等着自己咽气呢!
他不甘心地睁着双眼、张着嘴,似乎想到将那张黑乎乎的脸铭记在灵魂深处。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确定郑虎彻底断绝生息后,齐牧这才吐出一口浊气,握着火折子的左手蓦地一松,无力地垂落下来。
就在火折子掉到地上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齐牧因为剧痛而颤抖的身体。
卢四一脚踩灭火折子,阿拉蕾举着手电筒,怯怯地站在楼梯口,显然是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到了。
他们是猎人,见过不少动物的血,以前也曾看到过荒野流民病死、饿死的样子,但这次不一样。
郑虎的死状极其狰狞,别说小孩子,就是卢四这个糙汉子见了都有点心惊肉跳。
“看来,还是没能精准射中心脏啊!”齐牧自言自语道。
咽喉中箭气管破裂,本来就死定了,但鬼知道郑虎这家伙身上还有没有别的武器,会不会来个垂死反扑什么的。保险起见,又补了两箭。
结果,这家伙硬是挺了足足九秒才咽气,足以证明,射向心脏的那一箭没有精准击中。齐牧觉得有可能是被胸骨挡住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对人体构造不够熟悉造成的。
卢四摸到齐牧左肩湿湿的,定晴一看就发现他中枪了,顿时紧张得想扶着他去一旁坐下,却听齐牧沉声道:“四叔,带阿拉蕾回楼上去,把手电给我。”
卢四迟疑了一下,齐牧咬牙:“上、去!”
这会儿卢四才回过神来,听到小木屋外头有人哼哼唧唧的声音。
顾不上多想,卢四走过去从阿拉蕾手里拿过电筒交给齐牧,然后拉着小丫头就上楼去了。
齐牧走出门,来到木屋前方两米开外的陷阱旁,用手电照了一下,认出坑里被扎得满身满脸都是血的家伙,正是集镇上出了名的几个浪荡子之一王铁球。
“我问你答,不然就死。”齐牧干脆直接地说道。
“嗯嗯。”
王铁球痛得直哆嗦却又浑身无力,全无刚来的时候那种气势。可以说,此时此刻他心里已经生不起一丝半点抵抗的念头了。
卢四年轻的时候加入过一个车匪团伙,第一次抢劫就有一个车匪杀了个逃跑的女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卢四当夜就跑了,顺手摸走了该团伙的一箱三角钉。
卢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这箱钉子搬出来挨个打磨一遍,所以十几年过去了,依旧锋利如初。
当然,王铁球之所以使不上力,真正的原因是齐牧在这些钉子上淬了毒。软骨木的毒,不会立即致命,但会在很短时间内让人的肌肉松弛下来。
“郑虎的枪是那个张管事给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