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夏默默看着地上脏污的一片,坚定的抬头道:“小姐,我不知道什么事情令你这么愤怒,但是你不能糟蹋了关心你的人的好意。你可以不喝,但你不能糟蹋。你知道不知道……”
“滚……”万堇帆绕过竺夏,准备就寝。
竺夏一把拉住她的衣袖,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自从爹爹死后,真正对我好的人除了何婶就是小姐你了。竺夏听何婶说小姐身子很弱,所以想尽办法的想要小姐身体好起来。小姐,你这样的大户千金,可能真的不知道,一个健康的身体到底有多重要。对于竺夏来说,健康的身体可以顶得住毒打,可以挡得了咒骂,可是护得住自己在乎的人,可以在被人追杀的时候,有足够的力气躲开,还可以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竺夏认为,一个懂得爱护自己的人才能承受得了 这世上所有的不公平,才能在看不起你的人面前挺得直腰板,告诉他,就算你再恨我,再讨厌我,我就是有本事在你面前晃,还让你伤害不了我,气得你牙痒痒却拿我没辙。”
竺夏见万堇帆没有甩开他的手,于是继续说道:“小姐,这个世上能真心待你的人不多,所以,请在那个人还在你身边的时候,好好珍惜。竺夏的爹爹去后,竺夏才明白自己是个多可怜的人,因为,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对竺夏那么好了……”
万堇帆手顿了顿,转头看向竺夏,已是满脸泪痕。
竺夏抬手用衣袖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低声道:“小姐,你应该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人。竺夏很羡慕。”
万堇帆听到这句话,更是泪如雨下。她万堇帆活了十七个年头,爹不亲,娘不爱,还被姐姐们利用,甚至连性命都随时可能丢掉。
幸福这个字眼奢侈得让她觉得自己好卑怜。
陈仓
朝露清晨,鸟鸣虫幽。
万堇帆提笔蘸了些许墨汁,又复在宣纸上轻描细勒起来。
“小姐好像特别喜欢铁血海棠。”竺夏看了眼庭中已经凋谢残败的海棠花,想不到万堇帆居然喜欢这种颜色鲜艳的花。他以为像她这样的书生,会追爱白莲和冬梅。
自他进了这小院后,万堇帆作画,无一例外都是铁血海棠。打着花苞的,半开的,盛绽的,凋谢的,清晨中的,夜月下的,以及雨雾里的。十分的美,是一种张扬,放肆的美。
“鲜血一样妖艳的颜色,想让人不喜欢都难。”万堇帆匀出一朵曙红色的花瓣,轻挑,妖娆。
竺夏觉得,万堇帆笔下的海棠,较之实物,被抹去了娇态,透着强强的凛冽之势,血气淋淋。
匆匆踏来的脚步声,带着成安柳不耐的声音:“成了。”
万堇帆毛笔一抖,滴下一滴墨汁,瞬间晕开在即将作好的画卷上,褚红色的墨滴突兀的沾染在一片红花上面,顿觉像一朵滴溅的血花。
“是么……”万堇帆也不甚在意一幅辛苦之作被毁,搁笔道:“血色胭脂点绛色,濛濛殷红勾人魄。”
竺夏这辈子唯一记住的诗句就是这一句,他觉得自己是在这一刻认出了万堇帆的伤与痛。
……
事情出现得很突然,当茺泮镇的百姓从香甜的睡梦中醒来,那个悄然来到茺泮镇又悄然消失的女子的住宅已成了一片灰烬。没多久,又传来消息说,那名死在火灾中的女子其实是四皇女,虽然这位皇女被废,但皇家之人怎会容得他人毁了面子,故而,女皇派人彻查,查出是胡家大小姐因为妒才,于是策谋了这场火灾。几天后,胡家就被满门抄斩了。
成安柳至死都记得那场熊熊大火中,万堇帆阴毒的双眼,似乎这场大火就是她那双眼睛点燃的一样。成安柳知道她没死,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那个女子,向往的是安宁的生活,她需要救赎。成安柳同情她,可怜她。
于是,她告诉女皇,信誓旦旦的说,那个叫万堇帆的你曾经的四女儿死了,死在了一场大火中,死得凄怆。
女皇挥手让她出去,独自一人在宝崇殿坐了整个晚上。
成安柳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了怅然,她回想起和万堇帆共同生活了日子,她才觉得那段日子,她过得最轻松,最有情绪。她还从没遇到过上万堇帆那样的人,看似木讷,其实精明,做什么事都慢悠悠的样子,可是总把所有事都做得很精致,她其实是个喜欢力求完美的人。
比如这次假死的谋划,也很完美。劫了一批进京的货,栽赃给胡家,然后故意放出消息给胡宪,说是自己嫁祸她的,接着在公众之所蛮横霸道说自己看上了胡宪的宠侍,非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