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心底疼惜这个儿子,但同时也很惭愧。她认为,若不是因为她季羡就不用如此忙于生计,就不用把每个月四五千的工资几乎全部花在深不见底的疗养之中。
他应该有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季羡大拇指摩挲着虎口,冲躺在病床上的人咧出一点笑意,“没有的,妈妈。我现在过得很好。”
说话的时候,对方的眼神自始至终都落在自己身上,没有片刻转移,满满的慈爱与喜悦。
聊了半个多钟头后,季羡告别母亲,在疗养院来来往往的簇拥之中向医院大门外走去。
晌午的街道充斥着忙碌,时至半秋,空气里面残留些许枯叶的味道。院门口的马路旁停靠着几个小商贩,摊位上面摆满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季羡看了一会,鬼使神差动身走到摊位前。
手编的草蚂蚱头上缀了两个黑点当作眼睛,呆头呆脑,无神的同时又显得格外憨厚。
季羡拿起一只放在手里小心捏了捏,精细的做工和他小时候看见的如出一辙,温馨的柔意。
“要买吗?”老太太热情的招呼,从里面挑选出一只最精致的草蚂蚱给他,说,“现在好多人都来买这个玩。特别是大人,来的也多。”
“好。”季羡应
着,用手机里的零钱买下来。
他回身,不过转头的功夫,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跟前。季羡瞥过,以为是看错了,错开身往一旁走去。
然而下一秒,中年男人也随他的动作挡掉前行的道路。
“有什么事?”季羡问。
中年男人衣着整洁没有一处褶皱,注意到他手中的草蚂蚱时,似乎是不太满意,整个人不怒自威,“这是你准备送朋友的?”
绿油油的草蚂蚱在阳光下十分惹眼,中年男子想用手触碰,季羡一下子藏在背后。
季羡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加之又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侵犯,瞬间心里不是个滋味,那点礼貌也濒临瓦解。
“你有什么事?”再次重复一遍,语气略微加重。
中年男人仿佛才想起来,哦了一句,赶忙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季羡,“我是戚安的父亲,施和集团的董事长。”
“我来找你,是想要和你商讨一些事情。”
戚安的父亲?
季羡的戒心腾跃而出。
半眯着眼睛,脑子里渐渐想清楚本质。
他们和自己身份悬殊。
没有谁人的父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和一个重隔阶级的普通人在一起。他们不能接受,更不允许发生。
所以,他要说什么?
说自
己身份卑微,配不上他的女儿,让自己识相的话早点离开?还是想说自己归根到底不过是戚安打发时间的乐趣?
可是——
这本来就是戚安先来招惹他的。
季羡的眼神充斥着不善,把草蚂蚱小心翼翼揣进兜里,“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说的人。”
戚父挑着眉,看了一眼手机里的照片,再抬头端详了一遍季羡。
发现没认错人,才愣了一会,直接叫出名字,“你是叫季羡吧?”
季羡空出来的那种手暗自攥紧。内心的不适感让他想要为自己发声,但组织好语言后,戚父先他一步开口。
他说,“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在安安的办公室里见面,到时候把所有该解决的事情一并解决清楚行么?只是我还有事,待会见。”
戚父坐上一辆高档车离开,剩下季羡一个人站在街旁。
草蚂蚱拿出来时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活灵活现,腿上残掉的草根堪堪凭借草叶的脉络挂住,好几处已经完全断掉,一派破败之感。
季羡第二次来到施和时,一路上畅通无阻,直到电梯抵达总裁办公室楼层的时候,莫名的心惊才点点渗透。
他看到最早时找到他的人。
助理指了一下办公室的方向,小心提醒道,“
董事长他们已经在里面等你了,赶快进去吧。”
季羡推门而进,戚父正对着他的方向,两人的视线瞬间交织。
戚安回过头,发现戚父让自己等的人是季羡,不由怔住,“怎么是你?”
一时之间,没有人接话。
戚父的目光则是一直盯着季羡的脸打量。不管是刚才还是现在,那股震惊依旧没有被压下,因为这张脸果真长得是同孟延已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