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腿上的旧伤让他踉跄了一下。
掀开帐篷帘子,寒风夹着雪片呼啸而入。
外面的雪已经积了半尺深,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连城墙的轮廓都模糊了。
老伍长弯腰抓起一把雪,在掌心里捏成硬团。
蹲下身,在帐篷前的空地上,用冻得通红的手指在雪面上写字。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走出帐篷,围在他身后。
风雪拍打在脸上,却没人伸手去挡。
张铁山写得很慢,手指被冻得生疼。
终于,两个歪歪扭扭却力透雪背的大字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退!
"三十年前,我爹在这座城墙上战死。"
张铁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二十年前,我大哥死在落北原,去年,我侄子在南段城墙被妖族的毒箭射中…"
声音在风雪中格外清晰:"但我们张家,没有一个人后退过半步…"
小六子突然蹲下身,在"不退"旁边写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是赵大勇、李二狗。
一个接一个,士兵们用冻僵的手指在雪地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王石头是最后一个,他写得特别用力,仿佛要把自己的决心刻进这片冻土里。
风雪越来越大,刚写下的字迹很快就被新雪覆盖。
但张铁山知道,这些字已经刻在了每个人心里。
"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值夜…"
老伍长对众人说。
士兵们沉默地回到帐篷里,但脊背似乎比刚才挺得更直了些。
张铁山系紧披风,向城墙走去。
风雪中,他仿佛听见了遥远家乡传来的鞭炮声,看见了窗户上贴着的红色窗花。
脚步在积雪中留下深深的痕迹,但每一步都踏得无比坚定。
因为在他们身后,不仅是这座立阳城,还有千万个正等着过团圆年的家庭。
而这,就是他们站在这里的全部意义。
"过年了,所以要回家了…"
这句带着期盼的话语飘散在北疆的风雪中。
而在万里之遥的西荒深处,时间仿佛静止在另一个维度。
黄泉漠,生死交界之地。
金色的沙海与苍白的雪原诡异交融,热浪与寒流彼此撕扯。
而在这片违背常理的土地中央,矗立着一棵足以颠覆认知的巨树——半枯半荣的神木。
高耸入云,树干之粗需百人合抱,树冠展开遮天蔽日。
神奇的是,这棵神木泾渭分明地分成两半。
一半是焦黑的枯枝,如同被天火焚烧过后的残骸。
另一半却郁郁葱葱,叶片翠绿得几乎透明,在风雪中舒展如春。
此刻,神木披上了一层雪白的外衣,枯枝如白骨般嶙峋刺向天空。
活着的半边则托着积雪,宛若玉树琼花。
风雪在周围形成旋涡,枯叶与雪花共舞,死气与生机并存。
在神木主干内部,隐藏着一个天然形成的树洞空间。
里面温暖干燥,木壁上蜿蜒着发光的脉络,如同星辰镶嵌其中。
洞中央,少年正静静沉睡。
易年…
黑发如瀑,铺散在身下由嫩枝编织成的天然床榻上。
面容平和,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阴影,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正做着美梦。
一袭青衣覆盖着有些瘦弱的身躯,衣料上绣着与神木脉络相似的纹路。
从外表来看,谁也不知道他在这里沉睡了多久。
可能是十年,百年,或者更久,久到连神木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忽然,少年眉心蹙起一道细纹。
这细微的变化打破了树洞内亘古的宁静。
逐渐浮现出一个青色的叶形印记,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与此同时,神木活着的半边开始无风自动,叶片相互摩擦发出沙沙声响,仿佛在传递某种古老的讯息。
"嗯…"
沉睡中的易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手指微微抽动,周身开始流转起奇异的气息。
那气息如同春风拂过冻土,带着唤醒生命的力量。
神木的回应来得迅猛而温柔。
树干内部那些发光的脉络突然亮度大增,无数青色光点从木质中渗出。
如同夏夜萤火,又似星河倒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