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绣院的绣女们用膳的用膳,归家的归家,唯独董淑慎在为她绣的山河图发愁,这一块儿要用什么针法好些。
身后的脚步很轻,直到一只手蒙到了她眼睛上,董淑慎下意识一惊,手被针刺破了,她第一时间把手拿开。
梅鹤卿听到她惊呼的声音,慌忙放开手绕到她身前蹲下身子,焦急道,“破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莽撞了。”
董淑慎赶紧去看绣地,她这滴血滴到了绸布上,已经晕开了,恰巧是她绣的凌空的日。
“鹤卿!你看看现在怎么办?一滴血毁了整块绣品。”
她心疼的看着绣布,梅鹤卿吮了吮她的指尖,“对不起,我不知道,我……”
他抬眼看着董淑慎那幅绣品的时候眼神顿了顿,“慎儿,这是那幅山河图?”
董淑慎描摹了好几天底稿,好容易才描好,画又不能天天摆出来,她只能想着绣着再去看看。
“是啊,你的画作不记得了?”
梅鹤卿看着那幅山河图摇了摇头,“我哪儿有这幅胸襟,也作不出这样的画。”
董淑慎听他这样说,好奇地问,“那你可知道这幅画的画家是谁吗?听说是佚名,不知画家。”
他哪里不知道,这是他亲眼看他一笔一笔画完的。
“……不,我不清楚。”
董淑慎听他这样回答更好奇了,“那你为何仿制的如此相像,都看不出来不是一个人呢。”
梅鹤卿目光微顿,从画卷上把眼神收回来看着董淑慎笑道,“我是谁?临安多少人买我的画,一幅千金,补这幅画小意思。”
他在这里大放厥词,董淑慎听着笑出声来,“梅鹤卿呀梅鹤卿,要不要点儿脸。”
梅鹤卿低头看着她的手,“还疼吗?不流血了。”
董淑慎摇了摇头,“就扎了一下而已,没事儿。”
确定没事之后,梅鹤卿才站起身来,“要脸做什么,脸面是最无用的东西,上称称称脸皮有几斤重?能换多少粮食。”
董淑慎总是被他无厘头的逻辑打败,偏偏又实在反驳不得,句句是歪理句句又细细想来很有道理。
梅鹤卿看着那幅展开的画卷,千万里山河,崇山峻岭,波涛汹涌,气势恢宏,像极了他的心胸。
她那滴血反而恰如其分,是点缀是升华。
“慎儿,不如就这样吧,你这滴血画龙点睛。”
董淑慎蹙眉摇头,“不成,我还是用绣线盖住吧。”
“不过,萧郴的案子都办完了?”
梅鹤卿环着她的脖子,略微俯身,“自然,董娘子放心吧。”
“鹤卿,红绣姐还是要好好照顾的,毕竟她一个女子,日后如何生活。”
“嗯,明白。”
董淑慎头靠着他的胳膊,觉得有几分舒服,颈椎像有了支撑一般。
梅鹤卿看着她,想起今日梅怀北说的话,不由的问了一句,“慎儿,此次没有把赵松抓到,你会不会……”
“咱们不是没有证据吗?要是有证据肯定一早抓人了。”
“那你不怪我没有坚持,直言犯谏?”
“你是这样的人吗?”
董淑慎仰头看他,梅鹤卿落入她的眼睛里,有些发怔,慎儿是不是也觉得他做的不对,她受了那么多委屈,而他这次却没有拿到赵松。
“鹤卿,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那你陪我去一趟晚市吧,我想吃梨条。”
“……好。”
*
萧郴被处斩这日,玉红绣熬了好些日子绣成的崭新绸袍给他送行。
“郴儿,郴儿。”
董淑慎知道,萧郴不过是一枚小小的棋子,他受人托忠人事,只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剑而已。
那件崭新的绣袍,是上好的云锦锦缎,一针一线绣的云纹,整件衣裳看起来华丽又精致。
“姐,弟弟对不起你,今生走了此路,来生让我做你的兄长,为你担忧,为你操劳。”
刑台上,玉红绣忍着泪水,“郴儿,你从小就怪姐姐,绣的好的都买了换钱,你说你也想要绣花的衣裳。”
“姐姐说咱们家没钱,绣的画儿都是给别人衣裳上绣的,你当时啊还向姐姐甩脸色,可不高兴了。”
“后来啊,你就立志,说你以后一定会让姐姐穿得起自己绣的衣裳,郴儿啊,姐姐享受了这些年,都是你刀口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