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9年前，不，是8年前，我忘了，她已经死了一年了，哈哈哈……”

他低低笑了几声，开始讲述起自己的往事。

“那年我考上了海城的重点高中，我爸妈高兴坏了，他们为了不耽误我，把家里的田都转租出去，陪我一起到海城读书。

“我成绩好，老师很喜欢我，学校里也有很多农村考上来的学生，我的贫穷在那里一点也不扎眼。

“相反，很多住校的学生还很羡慕我，羡慕我每天都能吃到可口的饭菜，羡慕我不用洗衣服，不用晚上熄灯，想学到几点就几点，什么时候都能洗热水澡。

“周末也不用匆匆赶回家，再匆匆赶回来。”

赵成宇陷入回忆里，许是记忆太过美好，他的眼角眉梢皆沾染些温柔，和大街上来往的普通青年没什么两样。

“我每天按部就班的上学放学，爸妈找了工厂上班，赚得比种田多，还没那么劳累。

“那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候。

“可惜，也就那么一年……”

他脸埋在手心里，闷闷笑着，手肘带动着桌面也抖动起来。

程清然端起面前的咖啡，长腿抵着地面一推，带着椅子一起后移，尽量离他远一点。

她有预感，他要开始变态了。

果然，赵成宇手上的青筋暴起，双手绞在一起像是要把彼此都捏碎了般，重重打颤：“那天是周末，学校难得放了整天的假，我赖了大半天的床，临近下午才起床。

“我去工厂找我爸妈，前天晚上他们答应我，要带我去饭馆吃饭，我长那么大还从来没去过餐馆这种地方呢。

“我爸骑着车带着我妈，我骑着车跟在他们后面，我的肚子早饿得咕咕叫唤了，可我身上却有使不完的劲。

“经过一座石桥的时候，我爸压到一块石头上，车龙头一歪就朝着桥下冲去。我躲闪不及，也跟着一起冲下去。

“那个地方很偏僻，桥下也不是什么河流、污水沟，那下面堆着散乱的钢筋、大石块，是附近铺路的工人随手倾倒的垃圾。

“我运气好，被一根树杈挡了一下，摔下去的时候脑袋撞我妈腿上，倒是留了条命下来，可我爸妈就没那么好的运气。”

程清然舔舔嘴唇，她有些同情对面这个男人，这不是当年还是少年的他能承受的事情。

她张了张口，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可是你知道么，我躺在桥底，钢筋扎穿了我的腿，那时桥上走过一个女孩，她扎着一个马尾辫，和学校里那些偷偷做头发的女孩一样，发尾打着卷，穿着漂亮的裙子。”

“她眼睛很大，皮肤很白，衣服很干净，阳光打在她身上像是在照着一面镜子，四周霎时就黯淡下来了，哦，对了，她的牙齿也很整齐，笑起来很美。”

即使赵成宇没有说名字，程清然也猜到了那个人是纪安心，她稳稳身形继续听下去。

“你有亲眼看过爸妈在你面前一点一点断气的样子么？”他突然开口，程清然被他问得一怔。

不待她回答，他又自顾自往下说：“太阳一点一点西沉，星星一下一下闪亮，他们的呼吸一声一声微弱，一会喘一口，再一会又喘一口，一次比一次少，一次比一次低，直到毫无声息。”

他话题转得突兀，好像那个女孩是他凭空想象出来一样。

“那个女孩……”程清然有意提醒。

他转过头，一双空洞的眼眸直对着程清然，语气毫无情绪：“她走到断口处，一脚就把我的自行车踹了下来，抱着胸看了我半晌，就走了。”

程清然微张着嘴，惊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她的理解范围，她一直以为纪安心是不是渣过赵成宇，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你说她杀了人吧，似乎有些牵强，说她什么也没做吧，她把赵成宇一家的求救信号给毁了。

若是她肯打个电话，也许……

“滴滴——”

陆地霸主要上天：问时间。

程清然立马追问：“你还记得那是几月几号么？”

“3月8号，那天是妇女节。”赵成宇轻声回道。

白酒直接拉出纪安心的人生轨迹，时间倒转，回到9年前的3月8号。

9年前3月8号。

光屏里，纪安心抱膝坐在医院的长廊里，旁边还坐着安之凛。

抢救室的红灯亮着，在医院纯白的墙壁映照下，显得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