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满是欣喜和惊讶,眼里跳动着火苗,林有致眼看着她的两个颧骨上慢慢浮上两小朵红霞。
他顺手捞起副驾驶座上一大把鲜花举起来,打开车门。
周围的所有视线都被吸引了来。
曹徐徐的眼睛里的火燃得更旺了,她盯住花束发呆。
他有些得意。
大多数人应该都是没有见过曼珠沙华的。它只有一点淡淡幽香,传说它是黄泉之花,能唤醒前世的记忆。
它的神秘妖艳才配得上曹徐徐这样的女人。
林有致在花店里逡巡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它便相中了。
花束红艳得如同一片鲜血,他在它们抱着的时候,甚至能从幽香中隐约嗅到一点点血腥气。
下班的人群中也有他的其他员工,李芮也在。
他们这下是打算公开了。李芮想:只是苦了小妩了。
她这几天不知为何杳无音信。林总从国外打电话来问她,李芮还给公孙妩发了微信,但没有收到回复。
李芮眼睁睁看着曹徐徐上了林总的车。
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座的曹徐徐,走进林总殷勤地开好的车门,她视线扫过李芮身上,像扫过空气一般。
她多半是压根儿就没看见她。
在曹徐徐的眼里,何止李芮,所有人都和街道楼房融为了一体,融进了背景,她的眼睛只能看到林有致和他的花。
即使这一对男女关上了车门,隔着挡风玻璃,人们都能看得到他们相互注视时的视线,闻到他们身上焕发的情欲味道。
那视线像是积雨云中的正负电荷,相遇交织,撞出闪电。
那味道比曼珠沙华的香气还浓郁,且带着凶猛欲望的腥气。
人们为自己眼见鼻嗅的这些而感到羞耻。
曹徐徐一脸娇羞的红润,像个新娘子,那些红色的她从未见过的花,迈上车的时候被她举到头顶,像她的霞帔。
默默围观的白领们像是来送行的娘家人,目送着车子绝尘而去,大家交头接耳着,渐渐散去了。
他们自然是不祝福她的。
本来同他们一样,在尘土中辛苦啄食谋生的一只山鸡,如今忽然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他们想不通,只好疑惑起来,愤愤不平起来。
李芮把车屁股远去的模糊不清的照片发给小妩。
林总送花的时候,她想拍照片,却不敢。
小妩依然是毫无动静。
她打过去,回复的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电子音。
李芮便把她发给公孙妩的,描述刚才情形的那一大串文字转发给了金侦探。
虽然她知道,金侦探早就放下这桩案子了。
跟踪事件之后,他们又陆续见过几次面,吃吃饭,聊聊天——自然是像哥们那样。
但最近他不再回应她的邀约了。金侦探似乎有了女友,下班后突然忙碌了起来。
也许,该去看看公孙妩。这姑娘会不会是病了?李芮百无聊赖地想。现在回家,就要独自打发冷清的漫漫长夜,时间会很难捱。
但还是算了。
公孙妩的假期到今晚便结束了,要说什么,明早也来得及。
李芮记起两年前的一天晚上,她“顺道”送小妩回家时,旁敲侧击地询问她自己能否上楼去坐一坐,却被礼貌而坚决地拒绝了。
李芮对自己的性取向不是不感到羞耻的。
所以,她有时会有些过分强烈的自尊心。
罢了,还是去酒吧随便吃点东西,再喝点酒,打发掉这同往日一样平常而重复的夜晚吧。
李芮向前面眺望了一眼。
车流的前端,似乎是林总的车,它向左拐去了。
她知道林总在东郊有一栋大房子,铺满绿色的草地。
远远地,她似乎看到有什么在草地上滚动。视线渐渐拉近,她发现,那是两个白花花的东西,把春天刚刚萌生的黄绿色稚嫩草芽重新压进了泥土里。
那是两具绝不匹配的肉体。
一个坚实稚嫩,是早春刚刚出生的、笔直而娇柔的小母鹿;一个是皮肉松弛耷拉、鬃毛稀疏枯黄的老公狮。
李芮觉得,那束艳红的花多少有些不详的意味。
自然了,它比庸俗的玫瑰特别得多,但庸俗的也便是普通的、安全的,世上有那一种幸福不庸俗呢?
作为一个不被人群容纳的同性恋者,她倒宁愿要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