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芮发现，一连几天，都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她上班的时候跟在她后面进电梯，又在她下班的时候跟在她后面进车库。

李芮马上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换了别的女人，不见得有这么强的反侦察能力。可李芮不一样。

同样的事情，一年前在她身上发生过一次。

自那之后，李芮便异常警觉，甚至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习惯，常有意无意地留心身后，不论是走路还是开车，她的后背上和车屁股上总像多长了一双眼睛似的。

上一次跟踪她的，是她女朋友的老公。那人派了个私家侦探。

可是从那之后，李芮再也没有找过任何女人，安分守己地渡过了一整年。为什么会再次被跟踪？

她衡量对比了一下自己和跟踪者的体型，觉得胜算很大，便躲在地下车库电梯对面的拐角处。

远远地，她听到跟踪者皮鞋的咚咚巨响。

他并不是特别高的人，鞋码却似乎非常大，脚像踏着两只船似的。

李芮摆好姿势。

她学过一些女子防身术。虽是基础的，却也有点用处。

尤其是，她曾用两招便救下一个娇小玲珑的女人——她的前女友——所以便更加信心百倍。

李芮自从决定此生不结婚之后，便开始有什么学什么，连潜水证都有，单是防身术就学过三套。

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用这些技能给自己后半生的单身女生涯壮胆。但总之，这些技能即使没有机会派上用场，总还能用来排遣独身生活里那些长日漫漫的时间。

就包括现在，其实在她出手之前有一霎那的时间，她也有些疑惑，自己究竟是想阻止跟踪者，还是过于闲得无聊了？

也许就是这下疑惑拖慢了她出手的速度。她后来是这样为自己开脱的。

李芮的招式实在谈不上高尚——就是踢裆。

踢裆若不成，还有B计划——插眼。

再不成，就只能下口咬了。

那天的格斗中，只有C计划奏了效。

李芮没想到，这个笨侦探脑袋不灵光，反应却很灵敏，像个练家子。

那也是她后来反复回忆才整明白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不过是三秒钟的事，不知怎的，她的右腿已在笨侦探的腋下，左手也在他的手里，浑身上下动弹不得，不过嘴巴却地处有利，正好冲着对方的手。

她给他在虎口上留下了一圈规则的圆形齿痕，不像人咬的，倒像狼咬的——尤其是犬齿的位置，马上汩汩地流出小血流来。

“您是狗嘛，大姐——”对方带着哭腔说。

这时，有几个人下到地下车库了，听到人声，侦探赶紧将他抓着的胳膊腿放回原处。

他的动作是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像是归还什么重要的瓷器似的，生怕碰坏了。

李芮竟突然有点感动。

她在心里骂自己贱。

“谁是你大姐？你是大姐，你们全家都是大姐。”李芮说。

“是是，姐姐，对不起。”他告饶。“可你为什么咬我？”

“你为什么跟着姐姐？”

李芮对他叫的“姐姐”二字十分受用。

他不是发的去声，而似乎是平声，第二个“姐”字是轻声，听起来怪怪的，但又有些甜美。

他说起话来也有些方言口音。

“姐姐你把我咬出血了，是不是该带我去打狂犬疫苗？”

他把那只流血的手伸到李芮眼前。

李芮不说话，转身要走。

“哎哎，别走别走，姐姐，我请你吃饭。”

“我咬了你，你请我吃饭？”

“我吓着姐姐了，给您赔不是。”

李芮思量了一下，觉得被这个嘴甜的陌生男人请吃饭，比独自回家躺在冷被窝里刷手机强。

餐厅就是公司大厦里的，档次不错。

安全起见，李芮自然不会随他去远处。

男人把名片递上来。

她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确实是个私家侦探，姓金，却不是来探她的，而是为着另一个女人。

李芮一听到这个名字，便有些厌烦。

她知道自己其实已有一点点预感了。

正是这一点朦胧的预感，让她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觉得更烦。

“您不喜欢她？”金侦探微侧着脸问，一副“女人哪”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