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上，响起阵阵读书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沈恒端坐蒲团上，看着座下唯一的学生，面不改色的背诗，忍不住抬手打算，“停，关戾，你这诗不能这么读啊，你要抑扬顿挫，你要有充沛的情感啊。”“来，你再听听夫子我是怎么读的。”他起身边走边示范，等到话音刚落，人已经走到了关戾座位旁，他晃着手中折扇，这是他托绯玉买的，原本是空白的扇面，后来自己添上了字画。一侧是咏梅诗，另一侧则是傲雪红梅，枝头绽放的窗景，倒是极有意境。他驻足，苦口婆心道：“你听出来不同没，这可是《诗经》的首篇，讲的是男女之情，你看呐，‘君子’追求‘淑女’，这可是……”余光瞥见关戾那毫无反应的冷漠脸，沈夫子什么兴致也没了，耷拉着眼睑道：“罢了罢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就像苏小姐说得，只要你能认字就不错了，我不该强求的。”再说了，这关小兄弟年纪还小，想来不明白这情之动人，自然读起来干巴巴的，沈夫子体贴的转圜道：“等你往后开了窍，寻到了喜欢的姑娘，定然会明白这首诗，到底该如何诵。”他抬手收扇，转身潇洒走去，“我们接着来，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转身过去的他，丝毫没有看到关戾面上的微微动容。像是一潭死水，被小石子投入进去，溅起了水花，泛起了涟漪，涟漪层层漾开，难以静止。时间就在诗经的翻页中，缓缓流淌过去，沈夫子正琢磨着授课《淇奥》篇时，山庄十里外的茶铺前，有个背着药篓的老者，因着采药迷了路，笑呵呵的在讨茶喝。此时的沈恒自然不知道这回事，他满脸的疑惑在于，这关戾读书也有偏重，就如这《诗经》，《风》、《雅》、《颂》三部分里，原本自己是想各挑出不同篇幅来教，没想到这人独好《风》。经过他精心试探，这人感兴趣的还是描绘情诗的篇幅。不是你小子年纪轻轻，就这么有远见了，这还没到火候呢，哪用得着这么有备无患？沈夫子深深叹了一口气，觉得学生不好教，索性起身散步，熟门熟路的出了卿崖居，去了方大夫的药庐。嗅着熟悉的药草香，那胸中升腾的火气，也隐隐消退了下去。方大夫今儿个出去了，他看见了那张字条，至于自己要做的，便是碾药，他便净手之后，走到药碾子旁开始忙活。有信鸽飞入山庄，被弟子们捉住，取下腿边的竹筒，拿出里头的密信，而后有条不紊的层层禀报。水云院里，苏禧正捧着串葡萄在吃，吃完的葡萄籽，她会像豌豆炮那样，噗噗的发射出去，反正对面就是土地，落进去之后说不得还能生根发芽呢。绯玉进来时，看见大小姐这么欢快地模样，忍不住轻笑着上前，“大小姐，茶铺来信，有人要见那姓沈的。”“算一算，也是时候了，”苏禧捻起来一个葡萄，伸长胳膊递给了绯玉，见她不好意思的吃下，这才道：“什么人啊？”“那人，大小姐你也见过的，就是济世堂的那位老大夫，姓桑。”苏禧很快就想到那位神助攻，“原来是他，既然查明了身份，直接请人进来不好吗？”绯玉摇了摇头，“大小姐，山庄也有规定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来去自如的，且防人之心不可无。”说的也是，苏禧没有再坚持，转而问道：“那爹爹的意思呢？”“请那姓沈的出庄去见就是，当真有什么变数，也与我们无关。”绯玉说完，就看见大小姐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惊得咽下去葡萄籽，纳闷道：“大小姐，奴婢有哪里说的不对吗？”“绯玉啊，你也别口口声声‘姓沈的’，人家沈公子也是有名有姓的。”苏禧委婉的点拨起来，好歹人家也是未来的皇帝，给点面子啊。“是，大小姐，”绯玉当即改口，“那姓沈的公子，眼下应当已经出庄，乘船过水路呢。”好吧，你高兴就好。苏禧又塞了一个葡萄进嘴里，含糊道：“这葡萄挺甜的，你把这两串送去卿崖居，我们不能怠慢了客人啊。”大小姐这话里有话啊，到底是惦记

着那臭小子，还是那姓沈的？绯玉捧着两串葡萄，没好气地离开，却还是觉得心中不舒服，大小姐的吃食也是那两个货能享受到的？看来，大小姐还是见到的好皮相太少，等回头自己就跟景叔商议一番，让大小姐多长长见识，这样也不会轻易就被迷了眼。轻舟似利箭，朝着对岸而去。船上沈恒望着身旁的关戾，又伸长脖子看看船边的水流，忍不住想到了来时的竹筏，还有那笑脸变杀脸的景叔，更是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了口气。好吧，自己是个识时务的俊杰，当时哪敢犹豫呐，什么事情都给交代了，就差没说自己底裤是红色还是蓝色的了，这还是景叔不乐意听打断的。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船已经靠岸了，还是关戾叫了他一声，这才回过神的，直到见了那茶铺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