禧你做爸爸啦!……”
陈灯笼冷冷地笑着。他从破衣包里『摸』出了一枝贱价的纸烟来,擦根火柴吸了。
他从容地踏死了一个飞来的蚱蜢;并且解开着小衫的胸襟,风凉风凉地听着老黄瓜的诉说。
遥远地,三个老头子,象两枝枯萎的桑树枝护着一条坚强的榆树一样,关胡子在中间,四公公和李六伯伯象挟着他似地向陈德笼的家中走来了。
四公公到底不行了,用了拐杖,他轻轻地敲打着陈德隆的台阶。
“回来了,德隆?……半年多些在哪里啦?……”
陈德隆招呼着这三位老人在门限前坐着,简短地告诉了一点大半年来不甚得意的行踪之后,话头便立即转到梅春姐和黄的身上来了。
交谈过一会儿,四公公又慢慢地将他的拐杖合拍地敲打起来了。他带着教训似的声音,一字一板地说:
“……总之!这事情,这是德隆你自家的不好。当初她是怎样地对待你来!……她是全村中都晓得的,有名的好女子。而你?德隆!你将她磨折!你……现在,我们就抛开那些不谈。总之,梅春的变卦和受苦完全是你德隆『逼』出来的!对吗?……你不那样『逼』她,她能有今日吗?……是的,你一定要怪我做公公的太说直话,但李家六伯伯和关公公在呢。他们不姓陈,他们该不会说假话吧!……唉!唉!……现在,她还关在街上的,她还替你生了个男孩子—一这孩子是你的啦,德隆!……她和姓黄的一共只有八个月,这孩子当然是你的!……唔!就算那不是你的吧,有道是‘人死不记仇’啦,‘一日夫妻百日恩’!……德隆,这时你不去救救她,你还能算一个人吗?……当然娄,我们并不说梅春没有错,但是,最初错的还是你呀!
德隆!……公公活了七十多年了,是的,好本事,好脚『色』的人看的不少,就从没有看见一个见死不救的,那样狠心的好脚『色』呢!……”
陈德隆的头低低地垂着。他在这三个老头子面前好象小孩子似的,牛『性』的,凶猛的『性』情完全萎靡了。也许是受了半年多来外间的,风霜的折磨吧,也许是受了过度的,孤单的悲哀和刺激吧,他的心思终于和缓了下来。当他听完了四公公很费力的长长的教训的时候,当他看到了大家——连老黄瓜——都沉入在一种重层的静默的悲哀之中的时候,他才觉得他对于梅春姐是还怀着一种不可分离的,充满了嫌忌的爱,爱着她的。虽然他过去对她非常错过,而她又用一种错过来报复了他!……总之,这一切的,他们中间的不幸的事故。何况,黄已经死了,而她又替他——也许是黄吧!但他暂时无暇去推究这些——生了孩子了,又正正地在等待人家的援救!
……他沉默着!深深地沉默着!他尽量在他自家的内心里去搜求他那时对于梅春姐的过去错过的后果和前因!……四公公又敲起他的拐杖来了。李六伯伯在他的烂眼睛上挥掉了那讨厌的苍蝇。
关胡子老象蛮懂得般的,『摸』着他的胡子。老黄瓜满是同情地悲叹着。
“怎么啦?……还不曾想清吗?”四公公的拐杖几乎敲到了陈德隆的光头上来地问他。
“我想,四公公!……救她,我能有什么法子呢?……”陈德隆完全象小孩子似的。
“我们就是为这个而来的啦! ” 关胡子说,抹去了胡子上挂着的一个汗珠。
“没有办法我们还来找你吗?……我们商量好了,只怕你不回来!……现在,镇上新来的老爷听说很好,他手下有一个专门办这些事情的人!……总之,我们商量好了,你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