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才得清平。199txt.com民国只有十八年零六个月,后年下半年就会太平的,就有真命天子来的!”
“妖孽还多哩!”关胡子说。
“是呀,今年就是扫清妖孽的年辰呀!……”李六伯伯的心中更象有把握般的。
“明年就好了。后年,就更加清平!……”
“后年?唉!……”四公公叹着,“我的骨头一定要变成鼓槌子了。想不到活七十多年还要遭一回这样的殃啊!”……唉!
世路艰难了——又有谁能走过呢?
人心不古了——又有谁能挽回呢?
象梅春姐和黄他们那样的人,也许原有些是自己招惹来的吧,但,其他的呢?
老头子们和年轻的人们呢?……一只白『色』的狗,拖着长长的舌头,喘息着从老远奔来,在李六伯伯的跟前停住着。它的舌头还没有舐到李六伯伯的烂眼睛上,就被他兜头一拳——击得“汪!”
的一声飞逃了。
二
一切的事都象梦一般的。
在一个阴暗的『潮』腐的小黑屋子里,梅春姐『摸』着她的那大大的肚皮独自个儿斜斜地躺了一个多月。一股极难堪的霉腐的臭气,时时刻刻袭击着她那昏痛的头颅。一种孕『妇』的恶心的呕吐,与胎儿的冲击,使她的全身都不能够支持地,连呼吸都现得艰难起来了。
室外是一条狭窄的走廊,高高的围墙遮蔽了天空和日月——乌黑地,阴森森地,象永远埋在坟墓中般的。只有一阵通通的脚步声和刺刀鞘的劈拍声来回地响着。一个胖得象母猪般的翻天鼻子的,凶残的看守『妇』,一日三通地来临视着梅春姐的饮食与起居。在走廊的两旁的前方,是十余间猪栏般的男囚室。
与其说是惧怕着自家在这一次大变动中的恶运,倒不如说是挂虑黄与那胎儿的生命的为真。梅春姐镇日地沉陷到一种深重的恐怖中了。大半年来的宝贵的,新鲜的生活的痕迹,就象那忍痛拔除的牙齿还留下着一个不可磨灭的牙根般的,深深地留在梅春姐的心里了。是一幅很分明的着『色』的伤心的图画呢!她是怎样地在那一夜被捉到这阴森的屋子里来的,她又是怎样地在走廊前和黄分别,黄的枯焦的颜『色』和坚强的慰语,其他的同来人的遭遇!……这般的,尤其是一到了清晨——当号声高鸣的时候,当兵丁们往来奔驰的时候,当那母猪般的看守『妇』拿皮鞭子来抽她的时候,这伤心的图画,就会更加明显地开展在梅春姐的面前;连头连尾,半点都不曾遗忘掉。她的全身痉挛着!因此而更加证实了她的恶运,是怎样不能避免地就要临头了。她暗中不能支持她自家地,微微地抖战着,呜咽着!……“唉!……也许,清晨吧!……夜间吧!……唉!我的天哪!……”
然而,归根结蒂,自家的厄运,到底还不是使梅春姐惊悸的主要原因。她的这大半年来不能遗忘的新的生活,她的那开始感到有了生命的,还不知道『性』别的可爱的胎儿,她的黄,他的星一般撩人的眼睛!……“唉!唉!……我的天哪!……”
翻天鼻子的看守『妇』走来了,她用一根粗长的木棍,将梅春姐从梦幻中挑醒来。
梅春姐就抱着她的大大的肚皮,蹒跚地移到窗门上。一种极难看的凶残的脸相,一种汗臭和一种霉酸的气味,深沉地胁迫与刺痛着梅春姐的身心!
在往常,在这一个多月中,在无论怎样的恐怖与沉痛的心情之下,当看守『妇』走来在她的身上发泄了那凶残的,无名的责骂之后,梅春姐总还要小心陪笑地鼓着胆子问过一回关于男囚室的消息与黄的安全。虽然她明知道看守『妇』不会告诉她,或者是欺蒙了她,但她仍然不能不问。并且她在问前,还常常一定要战栗了好几回,一定等到了那也许是假的,也许是欺蒙她的安全的回答之后,她才敢自欺自慰地安睡着。
这样的,已经一个多月下来了!……但,今天,还是怎么的呢?还是看守『妇』的脸『色』过于凶残呢?还是自家的心中过于惊悸呢?……当看守『妇』和她纠缠了许多时辰,又发泄了许多无名的气愤而离开她的时候,梅春姐是始终不曾,也不敢开口问过黄来。一直等到看守『妇』快要走过走廊了的时候,她才突然地,象一把刀子刺在喉咙中必须拔出来般的,嘶叫着:
“妈妈,……来呀!……”
看守『妇』满是气愤地掉过那笨重的身躯,大踏步地回到窗前来了。她双手『插』在腰间,牙齿咬着那臃肿的嘴唇,向梅春姐盯着:
“什么?……”
鼓着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