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这样的阵仗,也不喜欢这儿的环镜,虽然它是那样的奢华,那样的富贵,可这儿让他看到过太多的阴险。
从七岁有了记忆起,他踏着每一个台阶,都生怕不小心会踩上一条蛇,或突然从头顶上飞来一块大石,晚上睡觉时,他抱着被子都在恶梦中度过。
他在这儿长大,却在这儿遗失了童年的欢乐,他过得很富有,却拿着金匙子都会颤抖。
他躲在角落里,看着比他大两岁的孩子偎在父母怀里,看着所谓的高贵人拿白眼瞪他,听着少爷、小姐骂他是个“野种”。
他跑开,他独自去抱他的小白兔,然后跟它在后花园的草地上翻爬,自从有一次一颗小石子飞到他头上之后,老爷子怕他再出意外,所以他的周围就多了一群人,只是他们的表情太过淡漠,没有温暖。
冷,是他的感受。
所以有阳光的日子,他都不喜欢呆在屋里,都会抱着他的小白兔,拿着他的玩具枪沐浴在阳光下,即使晒黑了,或者在夏天的日子里中暑了。
他七岁上学,每天都有司机接送,休息的时候会有钢琴老师过来,教他弹琴,还有绘画老师教他画画,可以说,老爷子对他很好,好得让人妒忌。
终于有一次,他被人从高高的台阶上推下,翻滚了几十个台阶,磕破了头与皮肤,还断了手,于是,他拒绝学琴,拒绝老爷子给予他别人所没有的东西。
长到十二岁,他才知道,他根本不是别人嘴里的野种,他是老爷子的亲外甥,父母出车祸死了,又过了几年,他突然亲耳听到,父母的死与老爷子脱不了干系,他便开始了怨恨,不想原谅他。
他逃出了城堡,找到了自己的姑姑,每次过年的时候,他喜欢去姑姑家,而且不听从老爷子的安排,毅然来到龙腾市就读大学,因为这儿有过父亲的味道,有过母亲的执着与追求。
现在,他重新踏上这一级级的台阶,心里没有怀旧的激动,只有沉重的伤感。
“小宇……小宇……”他听到前方有人在呼唤,那声音是沧桑的,激动的,哽咽的。
多少年没见他了?两年多了吧。
记得最后一次是在机场,他要去英国,不知老爷子怎么得到消息,拄着拐仗,在佣人的搀扶下颤微微地赶来见他。
“小宇,不要去,留在北京,留在爷爷身边好不好?”他祈求,眼里满是恳切,还有淡淡的哀愁,“爷爷没有女儿了,你就留下吧……”他喜欢让外孙叫他爷爷,他想让他成为秦家的一份子。
然而,他淡漠地丢给他一句:“那是你自找的!”
父亲与母亲如此相爱,为什么要拆散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让母亲嫁给富豪,为了逼回女儿,竟然让人在车里做了手脚想让父亲丧生,谁想到自己的女儿也会坐上车,同时与那个贫穷的女婿一起出了车祸。
二十多年,他一直在忏悔,一直想把所有的爱都给这位外孙子,可是,他的弥补与忏悔好像还不够,慢慢长大的外孙竟然也离开了他,不想再见到他。
而且他还毫不犹豫地改了姓,改了父亲的姓,把“秦小宇”改成了“杨浩宇”。
一晃又过去了两年多,眼前的外孙更加成熟,更加英俊,有魅力,他早已从有关的消息中得知他的才能,对他的喜爱与日俱增。
得知他去了天盛集团上班,老爷子暗地里又收购下了天盛,改名为天宇集团,让孙女婿梁一伟替他掌管,让他们暗中对他照顾,把他调到总部任总监。
可当这个外孙得知天宇也是老爷子的时候,虽然没有立刻辞职,却硬是不住进集团给他的豪华别墅。
这外孙子倔,就如他的女儿,可他无法不疼爱他!女儿曾是他的生命,他只有在杨浩宇身上温故感知一下女儿曾有的鲜活。
“小宇!”现在,他看到杨浩宇,早已老泪纵横,伸出颤微微的手,抓住了走近眼前的亲外孙。
杨浩宇透过墨绿的镜片看到他的头发已全白了,精瘦的脸上全是皱纹,真的老多了,连眼睛都开始了浑浊,听说他去了英国后,他一病不起,后来又听说他回国,老爷子就高兴地加强治疗,原本难以行动的双脚如今已开始会慢慢地跑。
“小宇,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虽然是被动的,是押着回来的。
他抖动着唇,任由眼里的泪水纵流,那双苍老的手紧紧抓住杨浩宇的手臂,生怕一松手,他就会飞了似地。
杨浩宇唇角抽了抽,戴着墨镜,谁也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他抬起手,慢慢握上了老爷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