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病了躺在床上,听到上铺的翻滚声吓了一跳,醒悟过来上铺有人,觉得又像回到了大一。问程尚在公司怎么样,程尚说:“我有一次胃疼得直打滚,总监就一直说这怎么好,我感动地认为她担心我的身体,后来才知道她担心她的工程。”顿了一顿,“亏她还是个女的。”
我在下铺笑出了声。程尚说:“张舒涵你别笑,将来你也是这样,我告诉你,你还记得咱们学的那个山东酒令吗?
人在世上飘,
谁能不带刀,
一刀砍死你,
两刀砍死你……”
我摆了摆手说我不是笑这个。程尚问:“那你笑什么?”
我说大一的时候咱们都说要减肥,现在减下来的只有你们出去干的几个。别人都是花钱减肥,你们倒好,拿钱减肥。
程尚怔了一会儿,我用脚蹬蹬上面的床,程尚“呀”了几声。我起身看时,他的脸向着墙壁,又睡着了。我用手指掐了一下突突向外跳着叫疼的太阳穴,睁着眼睛看桌子。那时,我们的桌子远不像现在这么多灰尘,堆满了东西。有时,王一河从外面拿酒回来,我在床上躺着听他们吆喝,他们就会说:
“人在世上飘呀,
谁能不带刀呀,
一刀砍死你呀,
两刀砍死你呀……”
然后就是碰杯的声音。这样的日子虽然很少,但毕竟有过。我和程尚都是看客,倒也正好方便了他们。坐在桌子周围,一边一个,倒像是搓麻将。秦雁行有时会向我举杯示意,于是举杯邀看客,对影成三人了。
秦雁行是我们宿舍惟一有资格嘲笑减肥的人,因为他最瘦,脸相也奇怪,介于哭笑之间。大概是长相的缘故吧,他每次去应聘,人家都会礼貌地告诉他在家等候,留下你的呼机或手机号码。秦雁行一次次地留号码,也逐渐明白了道理。他总说他想进人事局,我觉得跟他的境遇未必没有关系。秦雁行跟我说话的时候总会谈到他的不如意,应聘不上是因为前面那两个兔羔子毕业的学校都比他强,而自己的这个学校,臭到了姥姥家了。“考官说咱们这个学校是技校,我说是大学,争了两句他就让我走了。”
我对他说学校并不是主要的,关键是个人能学到多少东西。
秦雁行用毛巾擦擦嘴,轻蔑地看了我一会儿后猛地蹿到床上,对我说:“这种屁话你也信?”
我心想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老师拿长美的学风和我们的相比得出的结论,但我觉得伤心。
后来因为一些私事去找那个老师帮忙,那个老师表示了无能为力之后,说:“张舒涵,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这儿的学生花那么多的时间找工作?”
我苦笑着摇头,心里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有一次我问王一河,老师是什么毕业,王一河说是研究生,我说那是不是不愁分配,王一河说那当然。我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再后来,我回想着自己对他人的评语,我想我不会再对别人轻易下结论了。我不了解你,因为我不是你,没有你的经历和际遇。好和坏的评判标准,往往会因为丁点儿的差别而导致结果的大相径庭。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别人,总像是戴了一副有色眼镜一样,一切东西都会变色,即使你意识到了,擦去颜色时,不经意间哈上的水气又会模糊你的视野,除非你不再呼吸,可这可能吗?这种道理人人都知道,只是太熟悉的,他们反而忘记了,正如同他们忘记了呼吸的空气一般。
大四学生 ——迷惘的未来
王华端着饭盆坐在我的对面。我把饭盆向后移了移,给她让出地方。两个人闷声吃了一会儿饭。她问我:“张舒涵,你毕业之后干吗去?”
我说不知道。王华摇了摇头。我问她:“你干吗?”
她说她也不知道。
我心里想这还不是半斤八两吗?又听到她说:“你知不知道?”我愣了一下,看见王华伸手在桌上画了一个圈。
“将来呀,社会上的财富都是一定的,但是已经有了许多不劳而获的人,那就肯定有劳而不获的人,比如说现在的我们和将来的我们,我们现在就是要使自己的努力付出有所回报的人。”
我承认她的话有道理,但是总觉得很丧气。几天前上课时老师为我们打气,说:“放心吧!国家不会让你们二十几个人饿死的。”
学生相对无言。后来老师走了,我们互相说饿个半死那不是更难受吗?活到那种程度,干脆一了百了,死了算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我不相信这些活蹦乱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