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外婆家帮忙。
外婆家还是以前那破破烂烂的样子,蓬门敝户,一派萧条。正准备打水洗脸,才发现:外婆家洗菜、喂猪、喂羊、洗脚、洗脸全部都用一个盆!
我骇怪了半天,终于还是硬着头皮把脸往盆里一插,算是把脸给洗了,溅了一身水。
外婆是太会过日子了,在农村就得想着法子俭省。记得有一次去一个也是身在农村的同学家吃饭,吃完饭,盘子里已不剩什么内容,只余些汤汤水水,同学的妈妈很自然地把家里的狗唤来,把盘子往地上一搁,狗驾轻就熟地对着盘子舔舐起来。我当时一惊,战战兢兢地等到晚上吃饭时候,第一时间避开了那个被狗舔过的豁了边的盘子。想来真是暴汗!
洗完脸,我把裤兜里揣的三百块钱递给外婆,说:”用这个钱割麦,用镰刀割太累了,还是用联合收割机吧。”
舅舅在一边插嘴道:”这哪能啊,一亩地用机子割要四五十块,再加上施肥,打除草剂的钱,这还能赚什么钱啊?”
舅舅说的对,农民靠土地赚点钱是太累了,也根本赚不了几个钱。所以现在家家户户都出门打工,大量的农田荒芜了。
本来舅舅也想出门打工,舅舅以前就跟建筑队干活,靠在脚手架上涂外墙为生。但是,在一次酷暑难当的施工时段,舅舅由于长时间地在烈日下暴晒,不幸从四层楼高的脚手架上一头栽了下来,落得个腿脚不便的毛病。幸好保住了一条命,建筑队只出了医药费,赔了三千块钱了事。
有人说,如果命运折断了你的腿,他会教你如何跛行。
跛了脚的舅舅更不好说亲了,再说本来就没钱,有点钱还要抠着省着接济我们姐弟上学。于是,舅舅一年年拖了下来,成了村里不多的几个老光棍之一。
舅舅这些年有多不容易?捡破烂,拾煤渣,煮茶叶蛋,拷地瓜;卖耗子药,炸爆米花。主营羊肉串,兼营手拎兜;批发刷墙粉,代销鲶鱼钩;咸菜条,大渣子粥,抽贴算卦带针灸。
这就是生活,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
现在,舅舅又在附近找了个小煤矿给人挖煤,辛苦是辛苦,但日子总算还过得去。外婆呢,也没闲着,靠跳大神补贴家用。农村的大神半仙们还是挺多的,不管它真不真,有没有什么作用,反正是用这种土法子也能博得个心理安慰,外婆倒也给人治好过几回。
为了答谢,这些善男信女们逢年过节都会送些财物过来,其中必有一项是用来辟邪的红色布料。这些布料送来后,外婆把它收起来,让妈妈用缝纫机做给我们穿。
大红色的衣服本来就容易穿出土气的感觉来,偏偏妈妈又用这些土气的布料做成了不伦不类的西装。我高中时候就穿过一件这样不忍卒睹的西装,其土鳖指数直逼五颗星,现在想起来都有撞墙去死的冲动。
除了有过几件这样极品土鳖的衣服,我还有一双堪称古老的解放鞋,甚至这双鞋伴着我上了大学。
上了大学,我的行头没有丝毫质的改变,反而为每年回家的路费发愁。我穿着这双具有划时代考古意义的解放鞋,行走在那些穿着耐克、李宁、或者阿迪的人群里显得是那样的突兀,格格不入。当时只想把脚剁掉!
我知道很多来自农村的、小镇的、县城的、甚至来自大都市底层的孩子就这样被自卑轻易的撂倒了,很多人一辈子都再没爬起来过。
我一个来自皖北的老乡,选择在一个大雨瓢泼的深夜,搬着一块重达60多斤的巨石,踉踉跄跄地爬上图书馆的顶楼,轰然栽下,玉石俱焚。
血随着雨水一路流淌,洇染了图书馆楼前的整片空地。来给他收尸的,是从附近工地匆匆赶来的他白发苍苍老泪久久的父亲,臂弯里挎着一顶建筑工人常用的橘黄色安全帽。
后来,在整理遗物的时候,才知道他因受不了被人嘲笑贫穷的目光而愤然自杀。我至今想不通这哥们儿怎么会有那么悲壮地想死的决心,要以身系大石这么决绝的死法来告别人寰。死前,他想到了什么?是想到过那些嘲笑过你的人了吗?还是想到过你临死前没有一双不带补丁的袜子的困窘?或是其他的什么?那么你有想到过这人世间的不公才造成了你这悲剧的命运吗?
兄弟,贫穷不